正文

乡下住着咱爹妈(1)

大号萝莉的腐生活 作者:潘青春


 

跟部门老大打了招呼,也刚好利用了七天的年假,我一路颠簸跋山涉水地来到老家。

走到家门口,看到小外甥正坐在门口玩耍,浑身上下脏不拉几,正在喝一瓶哇哈哈。我不由得心下一酸:小外甥穿的破破烂烂,根本不像是能喝得起娃哈哈家的孩子,更像是在哪儿捡到的娃哈哈瓶。

我一把把外甥抱起来,走进院子。院子还是从前的那个院子,只是比从前更多了些地雷,鸡屎、鸭屎、鹅屎到处都是,星罗棋布,不小心就能有幸踩到雷区。大学男友张诚有次来我们家,把我们家的院子讥笑地称为天然茅厕。

我生气了。我说:“你爸爸是市领导,妈妈是银行副总,我们这乡旮旯当然比不上你们家那宽敞整洁的三室两厅!”

张诚看到我生气了,只好无趣地从包里掏出一袋速溶的卡布奇诺泡着喝。看着他一身阿玛尼派头优雅地坐在布满家禽粪便的院子里小口小口地啜咖啡,我承认,我不厚道地笑了。

也许,当初张诚妈妈的反对有道理,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爸妈正在堂屋灌粮食。看到我回来了,妈妈放下笤帚,走过来心疼地说:孩子,你怎么又瘦了?

我笑笑,这才发现妈妈头上已经有了一些银丝,而爸爸也已双鬓飞雪。

我有点喉头哽噎,说不出话来。父母不是在一瞬间苍老的,我却是在一瞬间才发现他们老去的。我为自己的疏忽和未能尽到一点孝心而感到羞愧,再也不敢提钱的事了。

爸妈为了供我们姐弟读书,付出的辛劳是不言而喻的。就像小坤说的那样,一个从农村走出来的大学生真的不是想象得那么简单。为了供我和弟弟读书,不止父母付出的多,连姐姐也早早就辍学出门打工了,其中的艰辛真不是一般人能体会。为了供我这个大学生研究生出来,家人究竟付出了多少?这笔账我从来不敢算,也不会算。就连舅舅,都克己俭省,攒下来的钱供我们读书。有一年,舅舅在外面给人打工,身上只剩80块钱,还让邻居捎回家给我凑上大学的路费。

可是,现在我什么都不能做,哪怕能够让他们改善一点点生活的能力都没有。姐姐至今还和姐夫常年在外面打工,姐夫老实巴交,在建筑工地上做泥瓦匠,而姐姐则跟在工地上给人家做饭。

我常常环视那高耸入云的楼宇还有那都市艳丽的霓虹,只是不知道,这城市里的哪一处是姐姐和姐夫挥洒过汗水的地方呢?我无能无力,什么都做不到。

姐姐和姐夫常年在外,照顾小外甥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年老多病的妈妈身上。而小外甥也自然就成了留守儿童。

小外甥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享受童年快乐时光的时候。但是,一个人的童年离开了爸爸妈妈,还能有多少快乐可言呢?

当城里的孩子在吃肯德基的时候,他在啃着锅灰里扒出来的烤红薯;当城里的孩子在游乐场玩耍的时候,他磕磕碰碰地跟在大人身后喂猪;当城里的孩子偎依在父母怀里撒娇的时候,他却因为见不到妈妈只能靠在奶奶或者姥姥的怀里哭。

这就是小外甥的命运吗?或者他会像姐姐和姐夫所希望的那样沿着我走过的路考上大学进入城市?这和我的命运轨迹又有什么区别呢?只是,我们的起点太低。来到都市,我们一无所有,没有关系,没有资源,什么都不曾拥有。不管你曾经认为自己是多么强大,现实的车轮终将会把你碾磨成一只蚂蚁,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我,冉冉,小坤,师弟,招弟,甚至曼珠,何尝不都是一样的命运吗?不管是农村还是城市,我们从四面八方赶来,汇聚在这不属于我们的都市,充满希望地掀开一张张能够改变我们命运的牌。

可是,你挣扎沉浮,到最后,才发现手里拿着的永远的都是那些无关紧要的小2小3。

我屁股还没坐热呢,妈妈就在我耳边絮絮叨叨,唠叨她的头疼脚疼关节疼风湿疼……看着母亲的满脸沧桑与别的妇女已没什么两样,我心里真不是滋味。想起年轻时候的妈妈可不是这样啊,年轻时候的妈妈多么爱打扮,爱俏,在村里的妇女里算得上是一个标准小资。

怎奈黑发难留朱颜易改,人生里数不尽的晨风暮雨和沉重的生活负担,最终还是把当年窈窕娇俏的红粉佳人,剥蚀成面容干枯步履蹀躞的花甲老妇。

要说妈妈年轻时候有多漂亮?妈妈脸似满月,两条油光水亮的辫子搭在胸前,一条时髦的喇叭裤和一件比叽呢大衣,走到哪里别人都以为是城里下放来的知青。甚至脸蛋比那些城里的知青还要漂亮,但是登门求亲的人却少之又少,很多人望而却步。这一切都是源于外公是方圆几百里出名的大地主的缘故。

可惜外公在十年浩劫中被扣上资本家走资派和大地主的帽子,在文革中被红卫兵活活打死。过惯了大小姐日子的妈妈只好屈尊就驾地在本来就不多的相亲团中瘸子里面挑将军地选择了我爸。

当然,我妈嫁给我爸还是多少带了那么一点浪漫色彩的。在那个时代,一对陌生的男女初次相识基本都脱离不了相亲这种老土的俗套剧情,我爸妈也未能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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