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孤岛旅人.吴建雄(1)

我最闪亮 作者:水格


在深蓝大海中有一小块孤独陆地,因为在海中,所以叫岛。岛上有一棵樱花树和一个男人。

男人一直觉得自己曾经是个旅人。他想乘上一列T打头的火车,去一个陌生的城市,那里有成片的樱花树。也许他会准备一个傻瓜相机几节电池和几卷胶卷,他想记下火车路过的风景最美的路段。也许会看到成片芭蕉树、苹果树、柠檬树、凤梨树,其实什么树都不要紧,只要成片就行。他渴望一片盛世美景,然后再在某个站台,走下来,找个房间,短期居住后,然后离开。也许在那个地方,他会遇见谁,某个风味独特的女人,或者某个重情义的男人。然而他什么都没遇到。登上火车的瞬间天色就变了,雪开始不停地下,覆盖了铁路,把误点的火车也覆盖了。那次雪下得很大很大,填齐了梯田,冻死了山顶的蜜橘树。如果不是他及时(不顾一切地)爬出车窗外的话,他不知此刻自己身在何方。

旅人总在风平浪静的日子回想旅途的一切。太阳出来后雪就化了,火车不见了,铁路不见了,汪洋大海,人不见了。我站在岛屿,孤独一人。哪怕是一本《圣经》也好啊,让我读点赞美诗,或者是一本字典——用以打发冗长的海上时间。

如果早知道要流放于一个孤岛,男人会把与自己癖好有关的一切都带上,制造甜食的秘方、跳棋、一个收音机和一盒磁带(里面是一个声音甜美的女DJ的录音,她总把新闻念成小说),最后是一本1988年出版的《英国短篇小说精选》。然而,命运无法杜撰,他措手不及。如今只好一次次幻想自己的过去,他把自己当成小说里的人物,渐渐地,他忘记自己是否经历过那些,他猜想自己是怎么出现的。

也许,岛出现时,樱花树就出现了,他也出现了——樱花树上突然结出一个气球,气球越来越大,越来越重,有一天破了,一个孩子掉了下来。

所幸运的是,他只是孤独,而不是寂寞。他没谈过恋爱,旅途开始之前他还是单纯的人。他不知道牵手是什么,更没想过会和一个女人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要知道,岛屿上是没有床这样的东西的。

旅人每天在岛上溜达,从这头到那头。没有人留意他,海鸥没有主人,不会把陌生人叫来打扰他。过往的轮船在离岛五百海里的地方就拐弯了(他的海域根本不在航海路线上),他幻想过有人搭救他,但他已经等了十多年了,他不相信世间有仁者。

他甚至根本没想到自己会知道世间发生的一切,如果不是因为海洋垃圾多得可怕,而他又总会拾到过去报纸的话。他搞不明白海面为什么会漂来报纸,报纸不应该都是回收的么?

他在报纸上看到一个女人的照片,传说她以前是空姐,参加了某个比赛得了冠军从此走上演艺道路。他对女人没太多感觉,他只是想如果她曾经是空姐的话,那么她的飞机是否曾经从岛屿上空飞过,是否曾经看到他。他抬头看了看蓝天,咧着嘴微笑,他不知道她还会不会重新回去做空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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