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漂亮了许多，却感觉很假，像站立在那里的一个玩偶。

她无数次地从寻像器里看过小蛮，这一比，就比出差距了，小蛮站在那里的漂亮是活色生香的，而她，像一个纸糊的假人假马。

房子接着说下去：“一开始，我觉得你还是很不错的，虽然离我想要的那种东西还有点差距，但已经表现出了一种新鲜的元素-可为什么夏语冰一上台，你们的对话……马上就平凡了？一点点动感都没有了！没错，没错，你是能完成全部流程，足以担纲一个普通的节目主持人-但是，在目前这个阶段，我们节目需要的，不是一个普通的节目主持人。” 艾小阳嘴角牵了牵：“是啊，我们也许需要奥普拉或者蝙蝠侠。”这也许是她对领导说过的最反动的话了。也许天生就是奴才命，被人这么折腾了一 遭，也只敢表示如此微弱的抗议。

夏语冰扑哧笑了。

房子却没笑：“也许我的表述有问题，等你当制作人的时候会明白。如果我们想和那些全面开花的庸俗相亲节目一决高下，就必须拿出他们没有的东西。” 艾小阳道：“那可真不容易，节目都是公开的，谁家有点新鲜货色，全国的同类节目都会一拥而上，上哪儿去找独家啊？！” 房子沉思着，慢慢地道：“灵魂。” 灵魂？越说越玄乎了。

他似乎也觉得还不够准确，手指敲了敲脑门，费力地想找出一个合适的表述：“一种流动的东西，类似气场，可以覆盖、影响和催眠观众的东西，在一流的节目和主持人身上，你可以轻易发觉这种东西的存在。怎么定义嘛，我还说不好。” 艾小阳不顾身上那套百合色的小礼服，一屁股在边上的椅子上坐下来，一脚一只，两只高跟鞋统统甩脱，光脚踩到地上，让又热又疼的脚指头舒舒服服地踩到冰凉的地板上。

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淑女仪态，马上荡然无存。那又怎么样呢？

还有什么比这一套更让人恶心？一开始，你就说了自己不行，别人非说你行，撵鸭子上架地非要你上。等你上了，又说你不行。

哪里把人当人？我可不是秋千，可以被推起来荡过去，还能笑得如花似玉。

忽然间，她又一次对小蛮和她的同行们有了更深的理解，自己不过是客串而已，短短几十分钟，情绪就经历了这样的大起大落。而那些职业吃演艺饭的男男女女们，要经历多少次试镜，多少次失落，才能熬出头？哪个明星成就不败金身的道路上，不得粉身碎骨千百次啊！所以说，还是安稳地吃自己的编导饭吧。演艺这口饭，不是人吃的！

她抬起一只脚踏在另一个板凳上，干脆利落地说：“好吧，老大，我知道您是想说，我们节目必须有自己独特的风格和深度，可我们是文艺部，我们是一档娱乐节目-” 夏语冰也开口了，旗帜鲜明地站在艾小阳一边：“老大，我们也知道娱乐节目做出深度那就叫牛X节目，可，上哪儿找一个您要的深度女主持？小艾是编导出身，又是中文系毕业的，还不够有深度吗？” 小艾毫不掩饰地朝他投去感激的一瞥。关键时刻，夏语冰还是胳膊肘朝她拐的，很给力。就冲他能护着自己，心里也舒服多了。房子那恍恍惚惚做梦似的眼神拉了回来，看了看夏语冰：“刚才录节目的 时候，领导给我推荐了一个人选。”一直在深渊里下落的心，啪的一声，算是掉到了地上，生生的疼。房子接着慢吞吞说道：“是一个作家。女的。”领导推荐。小艾笑了，凭你什么条件，也不会比得上这一条过硬。“作家！女的！”夏语冰嚷了起来，“您不会告诉我，还是个美女作家 吧？” 房子皱皱眉毛：“呃，算是吧！介绍上是这么说的，但我没留意，只是看了一档她在别的台做的节目，她作为一个文化话题嘉宾，内容是谈古代文物保护的-” 夏语冰道：“文物保护？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噢 -我们这儿有您这尊佛哪！”艾小阳实在忍不住了，冷冷地说了一句：“您看了节目，不记得嘉宾长什 么样？”房子耸耸肩膀：“你们听过扬州评书吗？”夏语冰和艾小阳互相看了一眼：“没。”房子淡淡道：“你们俩，中学语文都还给老师了。以前，扬州评话中有个 著名的柳麻子，此人面貌丑陋，而口角波俏-口角波俏的意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按现代的意思就是，特别有表现力，有张力吧。他一开口说书，台下的人就完全忘记了他是个大麻子。” 夏语冰忙不迭地道：“那个女作家是个大麻子？”这下轮到艾小阳扑哧笑了。虽然节目被否了，但她从没像今天这么舒畅过，夏语冰这么力撑她，而 且，撑得这么默契。

房子却站了起来：“是不是麻子，你们明天就知道啦。我已经让外联去联 系，她叫陈彩芝，是个心理学博士，也是个作家。她已经答应明天来试镜。”两个头衔砸出来，小艾气馁了半截。看了看夏语冰，两人大眼瞪大眼地发呆。夏语冰看着房子慢悠悠地走了， 小声对小艾道：“你先别急，明天来了，她不得行！”小艾瞪了他一眼：“你说不行就不行？”夏语冰咧咧嘴，露出一个邪恶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