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瑞斯汀后退了一步，几乎把脑袋靠进了书架里：“每个人都大肆渲染关于她的事情。”他开始说，“他们把这个事件写进了小报里，在‘当前风流韵事’中讨论她失踪的事。对每个人来说，这就像一场游戏，一个电视节目。他们不停地用‘诗意’这个词，把我们描述成‘有诗意的一对’。”他用手指在空气中画了两个引号。仿佛“诗意”就意味着不真实，没有感觉。“大家一直说我很年轻，很快就能恢复过来了。凯西只是个非常漂亮的金发女孩，有无数像她那样的女孩等着我喜欢呢。我以前希望能在有生之年拥有她，她却消失了，一切都结束了。”

克瑞斯汀身上的孩子气——米隆认为这种气质以后能帮助他成为未来的签约之王——突然以崭新的规模爆发出来，不再是那个羞涩、谦虚、让人惊叹的堪萨斯男孩。米隆看到了一个真实的他：一个蜷缩在角落里害怕的小孩，一个失去双亲的小孩，没有家庭，可能也没有真正的朋友，身边环绕的仅仅是一些崇拜者和想从他身上捞钱的人（就像米隆自己）。

米隆摇摇头。不是的，其他经纪人是这样的，但他不是。米隆不是那样的人。但是，他仍然有点儿类似于内疚的感受，就像用尖锐的指头戳进肋骨里一样。

“我从来不相信凯西已经死了。”克瑞斯汀继续说，“我想，这是问题的一部分，我甚至，有时候希望他们已经找到了凯西的尸体，或者什么的，来结束这个事件。这是不是一个比较邪恶的想法，波利塔先生？”

“不，别这么想。”

克瑞斯汀严肃地看着他：“我一直在想内裤的事情，你知道吗？”

米隆点点头。迷案中唯一的线索就是凯西被撕破的内裤，在达姆普斯特校园垃圾箱上面被人发现的。传言中说内裤上有精液和血液。整个来说，内裤证实了一直以来的猜测：凯西·卡尔佛已经死了。这是一个常见的悲剧故事，她不幸被变态的人强奸后谋杀了，她的尸体也许永远找不到了，也许有一天会被某个猎人在树林中发现。这为一些午夜媒体节目提供了一个可以在晚上11点后播放的绝佳素材，镜头会带领人们回溯整个事件，并尽力捕捉一个亲友们悲恸欲绝的镜头。

“他们使这件事像一个恶心的案件。”克瑞斯汀继续说，“‘粉红色的’、‘蕾丝的’，他们从来不说那是内衣或紧身衣，甚至不直接叫它内裤，总是把它说成性感的蕾丝内裤。好像那才是最重要的。一个电视节目甚至采访了一个‘维多利亚的秘密’的内衣模特，询问她对这个内裤的看法。粉红色蕾丝内裤，好像这都是凯西的错，把凯西的形象糟蹋成那个样子……”

他的声音沉寂下来，米隆没有说话。克瑞斯汀正在累积情绪，米隆只是希望他别崩溃。

“我好像找到关键所在了。”最后，克瑞斯汀说。

“好好想想，我不会走的。”

“今天，我看到了什么，我……”克瑞斯汀突然停下来，用恳求的眼神看着米隆的眼睛，“凯西可能还活着。”

他的话犹如晴天霹雳。尽管米隆已经做好了准备，他想象中不管克瑞斯汀要说什么都能承受。但是，听到凯西·卡尔佛可能还活着的消息，还是让他大吃了一惊。

“什么？”

克瑞斯汀把手伸到身后，打开了抽屉。那个抽屉和《天才小麻烦》中的一样，里面的东西排列非常整齐。桌子上放着两个笔筒，一个放着几支“比克”牌圆珠笔，一个插着两支削好的铅笔，还有鹅颈灯，便签本。字典、词典和《风格的要素》整齐地放在球状的书档里。

“这是随同今天的邮件一起送到的。”

他递给米隆一本杂志，封面是一个赤裸的女人。如果说她身材姣美就像说第二次世界大战是一场小冲突一样。大多数男人都被乳房迷住了，米隆也不例外，但是这次却有些不一样。那个女人的脸说不上好看，长得很粗糙。她对着镜头好像在说“过来啊”，但是表情更像是便秘。她的舌头舔着嘴唇，伸开两腿，手指对着读者做出靠近点的姿势。

很微妙的感觉，米隆想。

杂志的名字叫《小酌》。头版的故事标题印在了封面女郎的右乳房上：“怎样让她袒露胸怀？”

米隆很快翻了一下：“这都是什么？”

“看看那个纸条。”

“什么？”

但是克瑞斯汀好像已经没有力气重复了，他用手指了指。在杂志上面，米隆找到了一个发光的小卡片，好像是用来做书签的。

“跟杂志一起寄来的。”克瑞斯汀解释了一下。

米隆用手指捏着卡片，快速地浏览了一下，眼神变得困惑起来。这是一个小广告，跟其他的小广告一样有很多色情图片。卡片上面写着：

现场幻想电话——挑选你想要的女孩！

下面有三行，每行有四个女孩的照片。米隆浏览了一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每个女孩都配有照片——带有煽情的姿势，还有电话号码。

有些照片非常恶心，易装癖，女人穿着男人的衣服、戴着男人的东西。很多米隆甚至都不明白，好像那是深奥的科学实验。那些电话号码正是人们期望的形式：1-800-888-荡妇，1-900-46-流浪者，1-800-看看我，1-900-坏女孩。

米隆做了个鬼脸，他想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