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茗心(五)()

山居性纪:性是种子,禅是花开 作者:吴光磊


(五)

说来话长,那还是我刚来鸡足山一个多月的时候,尚且暂住在半山腰的迦叶殿。那里当时只有三位师傅,住持演德师是个和善的老和尚,未说话便总是先笑咪咪地点头,仿佛无论你说什么他都能先答应下来似的,与法源寺山门看到的弥勒佛倒有几分神似。

一日,随众早课后,闲来无事,我向老和尚请问这鸡足山可有什么神奇的方物,或者有没有详尽介绍这里的书籍。老和尚一乐,操着浓重的川音问我:“啥子算神奇嘛。”像个参禅的话头儿抛过来,我还真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看我也咪咪地傻笑地对着他,老和尚自顾自转身向内院走去。我追着他,一路上向他解释说就是比导游图更详细点的资料也行,他还是笑而不答。到得一处禅房,我抬头一看,哟!上书藏经阁,两边的联语颇有意思:问无始劫来,是从何日数起;观百千亿佛,都向这里庄严。横书的匾额四个字——大千只眼。

待得打开门,你猜怎么着,这里居然是一个图书馆。可不仅佛教书籍啊,文史哲以及其他宗教的什么闲杂图书都有,我居然还找到几本小说,当然年代都比较久远,近的也要落伍个一二十年。原来,十几年前,这里有发心的居士出资,要办个佛学院,于是重修了殿宇,三进院落,成了目前鸡足山最大的庙子。条件设施都具备了,师资生源却总也凑不齐,后来也就半途而废了。只剩下如今这三位老僧(其中还有一位编制是行脚挂单暂住的)保守着这辉煌如新的祖庭。

老和尚在印制过多散置角落的书堆上随便拿了一本,掸掸日久而蒙在书上的灰尘,递给我,我一看——《鸡足山志》。谢过,回去一翻,哈哈,正合我意,如获至宝。

看到上面记载着:“山之高,自麓至巅九千四百丈,周围四百里,前列三峰,后拖一岭,宛然鸡足之形。其中分见之山,四十有奇,峰十有三,崖壁三十有四,洞四十有五,溪泉一百余所。至于冈岭壑涧,林谷峡石,亦有不可胜数者。虽山中深隐积修之士,未易遍览,而况土大夫来游者,暂至倏还,又安能周知其胜,使山无遁奇哉!” 午饭后暗自思忖,想来即使逍遥如霞客徐弘祖者,也曾慕名两次登临,并盘桓数月,亲自撰写游记,誉之奇观胜景海内第一。

我虽非纯粹搜玄探胜之辈,但对里面提到的一些山形水景也颇为好奇,尤其是山洞。“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洞,洞里有个和尚讲故事……”打小我就会背这支童谣,过份的薰陶再加上武侠小说看多了,让我总是对深山老林心向往之。从小就总爱发白日梦,隐隐地觉得自己将来有一天一定能在某个野旷无人,足迹罕至的深山里找到某个幽玄的古洞,发现些许神异隐修之人或者珍禽异兽,灵芝仙草之类的宝贝。

你还别说,这《鸡足山志》上就提到了很多,比如“金华洞,释南松,得兹洞,结草为衣,不火而食数十年……。”、“仙鹤洞,洞前多松,鹤巢之,傍产灵芝、松菌、奇香异草。身如洞窄,伛楼趋入,秉炬回环,幽奇叠见。其中有深潭,神龙潜焉。”、“媵蛇洞,中有异书及法华经,故灵蛇为之守护。”、“玄鹿洞,当良夕芳辰,玄鹿呦呦……洞之奇,浑非人境……”、“玄玄洞,洞高千仞,窥鸟翔入其内,其幽奥矣……崖竹遮蔽,萝木交阴。”哎,真是越看越勾起我无穷睱想。就想,这是清人的记述,离现在很近,且如正史般严肃,即使有演绎的成分,也不会像那种野鸡之书那样过份夸张失实,遥不可寻到凭空捏造。反正也无碍清修,不妨在经行的时候往山深处走一走,兴许有什么意外的收获,该是多么有意思的一件事啊。

不几日,赶上我从县上采办日用品回来,住在祝圣寺。听人提起附近有玉龙瀑,可以观览,而且顺流而下有好多隐修者的茅棚,就决定第二天拿出一整天,先把这周围寻游个遍。

竖日清晨,我备好一整天的干粮,便上路了,没带手机,估计当天也就回来了。

玉龙瀑的对面是解脱坡。名字的由来是明清的时候,这里曾有禅院,参禅的僧俗道众每日出坡劳作,权当悠游解脱。《鸡足山志》里有“解了一切,脱然自恣,虽曰粗因,实梵细行。”一句,即是明证。读来欢喜,印象深刻。可惜现在禅院毁弃,僧众无闻,周围一片莽莽竹海,再无形容的那种层层叠叠参天碧树,参差错落腾地朱箩的胜景。又赶上枯水期,瀑布水势微弱,两相结合,这里也就没有了“奔涛舞雪,涌翠凌苍”的宏大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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