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拉斯摘下帽子。远处的水域被成群的秃鹰和苍蝇围拢着，几片格子布散落在里面。感觉到上方有阴影笼罩，塞拉斯抬起头，看到几只秃鹰在盘旋。它们在同样的高度穿梭飞行，翅膀和尾巴上的羽毛被阳光镶了金边。塞拉斯突然感觉口干舌燥。

看来，这群早起的秃鹰已经忙活了一阵子。天气燥热，尸体腐烂得很厉害，根本无法辨认受害人的样貌。塞拉斯无奈得摇摇头，拿出对讲机呼叫。

后来，塞拉斯对法兰西说，他认得那格子布。

几天前，塞拉斯接到任务。一位垃圾车驾驶员打电话报警说，自己在路边发现一辆老式雪佛兰英帕拉车着火，冒出浓烟。于是，塞拉斯开车到邓普路附近，去查看棉花地后的那片隐蔽区域。

从被烧焦的个性车牌上，塞拉斯认出了车的主人——M&M，是莫顿·莫里赛特的代号。高中时代，塞拉斯是棒球队的三垒手，他是二垒手。毕业以后，M&M在工厂里做了几年，后来弄伤了腰。现在，他以工伤残疾为名休养，据说暗地里在贩卖大麻。此人既聪明又谨慎，从不吸毒，所以警察没有证据上门调查。当然，警方一直关注他的动向。法兰西和缉毒警密切关注县里所有嫌疑人的行动，可是，除非发生暴力事件或者收到投诉和指控，他们通常不便追究。M&M从20世纪90年代起就开始贩卖大麻，常来光顾的有黑人也有白人。

到达现场后，塞拉斯立刻向法兰西汇报汽车着火的情况。塞拉斯只负责处理一般性暴力事件，稍微严重些的情况，他都要向上级报告。法兰西很快赶到现场，接手此案。二十四小时内，他就找到一位重要目击证人。老妇人说曾经见过一个人坐在M&M车里，此人的相貌特征与当地一位臭名昭著的瘾君子极为吻合。法兰西和县里的缉毒警一直在监视这个名叫查尔斯·迪肯的人，这次正好可以申请到搜查证。不过，警方暂时无法找到查尔斯和M&M。塞拉斯回到自己的岗位继续巡逻，管理非法穿越者，开具交通罚单，指挥交通，清除路障。与此同时，法兰西搜查了M&M家，断定那里是谋杀案的作案现场，而受害人很有可能就是M&M本人。尽管现场被凶手清洗得很干净，警察们还是发现了几处血迹，还有留在墙边的点22手枪子弹。子弹被磨损得很厉害，接近报废。可惜，他们没有找到那把枪。另外，除了卷烟纸之外，他们什么毒品也没找到。几天之后，警方在Dentonville河边的一棵树旁发现了M&M的格子帽。不过，卢瑟福家的女孩失踪后，迪肯被视为主要嫌疑人，人们渐渐淡忘了M&M。

塞拉斯坐在尸体上风处的树桩上。就算隔着一段距离，他仍能看清沼泽地里M&M肿胀的脸——有枕头那么宽，肤色比他活着的时候还要深。身体已经被秃鹰蚕食得不成样子，皮肤撕裂处，泛着丑陋的肉色。眼睛和舌头凸出，内脏涌出体外，在水面流淌。

塞拉斯闻到一股烟味，正要回头，突然感觉到有人拍他肩膀。

“见鬼。”他吓了一跳，差点从木桩上摔下来。

法兰西站在他身后，拿着侦查工具，发出吓人的嘘声。

“你的把戏一点都不好笑，头儿。”

法兰西大笑，露出小而尖利的牙齿。他高高瘦瘦，头发是红色短寸，留着胡子；眼睛是淡绿色的，下巴尖尖的，还有一双会动的招风耳。法兰西今年快六十岁了，是越战退伍老兵，代号“多”，曾做过狩猎监督官。他戴着一副墨镜，身穿蓝色牛仔裤和迷彩T恤衫。T恤正面画着一只粗壮的大手，手里握着格洛克9毫米手枪，枪口迎面瞄准过来，下面配有文字：“你有权保持沉默，永远沉默。”法兰西腰间的手枪和图案上的枪是绝配。

法兰西问塞拉斯：“是M&M？”

塞拉斯指着水中的尸体，说：“被秃鹰和鲶鱼蚕食后的部分。”

“你要过去看看吗？”

“不不不。”

“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