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喀喇尔古伦河谷(11)

1986淘金惊魂 作者:来耳


那声音其实很小,但因为周围实在太安静了,所以就显得异常清晰。我转过身,侧耳细听了一会儿,却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当时一丝风都没有,不可能是风吹树枝的声音,我又挪了挪脚,觉得也不是自己踩到了什么东西,心说难道是什么动物跑过去了,可声音听着不像啊?傻站了一会儿,又什么都听不见了。骂了自己一句神经病,抬脚就要再走时,那声音却再一次响了。

嗤嗤嗤的声音断断续续,若有若无的显得很轻,听起来觉得很远,但我很肯定那声音就在身边。支棱着耳朵仔细寻找声音的来源,划着了一根火柴,往四周看了一圈,可眼前除了树就是一些小灌木,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天黑之后树林里有点怕人,我在林子里瞎转,琢磨了一会儿没什么头绪,反而觉得更冷了,又怕天黑透了找不到地窝子,就跺跺脚跑了回去。可那嗤嗤嗤的声音却留在了心里。

 回到地窝子,十个人全挤在一块儿,脚臭汗臭熏得人发蒙,我在人堆里扒出个地方,衣服都没脱就躺下,脑子里一时静不下来,一会儿是刚才树林里的嗤嗤声,一会儿是白天提水时的哗哗声,乱想了好久,疲倦渐渐淹没了全身,这才沉沉睡去。

之后的几天,又有许多淘金客陆续来到,河谷里大大小小的半岛上,地窝子、土帐篷连绵不绝,到处是三五成群拿着铁锹十字镐的人,溜槽林立,小车飞跑,远看简直就是一个大工地。

当时淘金,绝大多数还是依靠人力,不过有些金老板因为本钱大,可以用柴油发动的抽水机冲砂子,省时省力,让我这个负责提水的人十分羡慕。

淘金客大多都按地域和亲缘分成了不同帮派,各自占据一两个小岛。帮派之间经常有摩擦,有时为了争抢一个出金多的矿点儿,还会暴发火并。我曾经以为南方人要文弱一些,可后来才发现,浙江人和湖南人打架也凶得可以,即便头破血流,也只是抓把沙土往脑袋上一抹止住血,接着拼杀上阵。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还一度担心我们这种临时拉起来的小队伍,势单力薄会受人欺负。按大哥的话,虽然整条河谷都属于黄金矿化带,但只有我们的半岛离上游的岩金矿源不近不远,正好跨在富集金线上,算是块宝地。如果有谁果真眼红耍横硬抢,我们连一战的力量都没有。

但后来证明我多虑了,因为大哥有专业知识,经常给别人帮忙“看风水”、找金苗,而且一找一个准,在采金区很有些名气,所以各个金老板都很买他的面子,基本没人来找麻烦。小平同志说得没错,知识改变命运,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不服不行。

不过有人想抢矿点的事情,也不是完全没发生过。记得那一次,有个陕西老板来请大哥去“看事儿”,是个很生的面孔,武建超怕会出事,就叫上了我,我们俩跟着大哥一起去。

那老板的矿点是段“老河身”,要采金首先要剥离覆盖的沙砾层,而且那地方的矿层埋得比较深,离地有三四米,干起来比我们那里费劲。

大哥说,他们其实干得还颇为专业,因为矿深,那老板就在挖开的基坑中间修了两个台阶形的“飞台子”,用大挑杆和土绞车往上边接力运沙,还开了“暗水通”排掉了坑底的水。但问题是,他们做了这么大的工程,只出了三天金子,砂金就见底了。

这里所说的“底”,是指底板,就是含金层堆积的最下界。一般来说越靠近底板,金子越富,而挖到底板之后,一个矿也就算耗干净了。只是那帮人还没淘出多少金子,就挖到泥性的底板,先前许多准备工作都算白做了,也就意味着折本,的确是个郁闷的事情。

然而气人的是,那老板表面上是叫我大哥过去“看事儿”,帮他们想想办法,但言语里透出的意思,却是看上了我们的富矿,想逼着大哥把矿点让给他们。他刚开始说的还比较含蓄,后来就变成了赤裸裸的威胁,至于原因很简单,他们人多,我们打不过。

那老板让大哥“好好想想”,我跟武建超都气得不行,大哥脸上却一点表情都没有,冲我俩挥挥手意思是少安毋躁。然后他就叼着烟跳下了基坑,在坑底走了两圈,下铁锹挖了几把后,又重新爬了上来,掸掉身上的土,对那老板说:“你们往下挖吧,还没到地方呢。”

“都到底了,还挖个屁!”那老板很不耐烦。大哥却是一笑,“你就接着挖吧,再挖两米,还不出金子,我就把矿点让给你。”

那陕西老板看大哥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将信将疑招呼工人剥开底板,又往下挖了一会儿,结果挑出土来一试,还真又看见了金子,而且品位不低。

那老板一见金子,脸色就变了,连连赔不是不说,还拉着我大哥要他留下来喝酒。大哥摆摆手谢绝了,武建超在边上一拍那陕西老板的肩膀,扬眉吐气地说:“沙(第四声,作动词)金不到底,白搭二斗米。多学着点吧伙计,淘金可不光是人多就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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