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喀喇尔古伦河谷(12)

1986淘金惊魂 作者:来耳


一个小危机就这样戏剧化地解决了。虽然我从小就挺崇拜大哥的,不过那一次更是刷新了认识。回去的路上,武建超也说大哥太神了,问到底怎么回事,一般淘金不都是见底收工吗?

大哥却摇摇头解释,说照平常的道理讲,那帮陕西人淘金见了底板停工,并不算是错。只不过实际操作中,其实还存在有一种夹在砂层半腰的泥带假底,又叫“火燎”,见了这种“底”反而要继续朝挖,因为下边才是真正的富金层。那帮陕西人就是挖到了这种假底,可他们不懂地质,明明守着个金窝子,还动歪脑筋想抢我们的矿。

这件事没两天就在采金区传开了,大哥的名气也跟着大了一些。不过这种插曲并不是很多,刚开始的新鲜劲儿一过去,日常生活中的主题还是枯燥乏味的重体力劳动。

干活累,吃的也很差,没有菜没有肉,只能吃白饭干馍,喝水就是用砖茶煮上一锅再撒把盐了事,因为严重缺乏维生素,大家都开始嘴上长泡,指甲全部开裂了。如果想吃肉改善伙食,除了找牧民买,晚上也能在河边逮鱼,拿着手电筒把鱼引过来,直接用铁锹砸,不过大家每天干活累得要死,没什么人有闲情干这个。

好在牧民赶着畜群经过后,留下的牛粪会长出蘑菇,可以摘来炖汤喝。另外还有种阿魏蘑,是雪壳子还未化净时从砾石中间钻出来的,白白肉肉的,特别好吃,据说是很珍贵的菌类。当时交通不发达,我在内地从未吃过这种东西,感觉很新奇,不过如今不稀罕了,那蘑菇已经能人工养殖了,城市里超市就有的卖,还改了个名字叫白灵菇。我前两天买了些炒着吃,却再也找不到二十多年前的味道了,就像年轻时远去的记忆。

山里除了物质的匮乏,还有就是精神上的寂寞和无聊。称得上娱乐方式的只有三种:打牌、喝酒、打架。淘金基本是男人的世界,一帮老爷们心在大山里憋久了,性格都会跟着变化,暴力倾向非常严重,随便两句戗起来就会动手。不过打这种架只是小摩擦,并不是针对某个人或某件事,纯粹是发泄情绪,打完了就算,有时被打的人伤得比较重,打人那个人还会包养受伤者直到痊愈。

总之,淘金的日子其实平淡无奇,跟小说中所写完全不同。生活里最期待的事,只剩下分金子。我们每隔两三天,攒够差不多十多克就分一次,大哥和我一人两克,他们一人一克,多出的留到下回再分。而每人分得的金子不会放在地窝子里,都是各自藏在一个别人不知道的地方。比如我就是把金子放在青霉素的小玻璃瓶里,埋在平时解手的杨树边。

只是每次去林子里,我总能时不时的听见那种嗤嗤的声音,和第一天天黑时听到的一样,而且有越来越多的趋势。我也曾问别人有没有听到过,他们都是摇头。这事儿把我弄得很烦躁,觉得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总是疑神疑鬼的,甚至怀疑是自己脑子有问题,出现了幻听。

差不多一个月过去,天气稍微暖和了一些,因为冰雪融化的关系,河水也越来越大,而我,则穿烂了带来的所有裤子。

淘金劳动强度大,水浸土磨的,裤子不耐穿,经常是屁股的部位最先烂出两个大洞。据说当年美国西部的淘金者也遇到过相似的问题,于是有人发明了一种用帆布面料制作的更结实的工作服,之后演变成了鼎鼎大名的牛仔裤。当时牛仔裤已经进入了中国,只不过大家都把它当成时装,也挺贵,所以从来没想过穿牛仔裤来淘金,我们只是带了些碎布打补丁。

那天吃过饭休息,我正坐在地窝子边缝裤子。这时赵胜利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他本来就有点结巴,这会儿更是有点语无伦次,说了好久我才听明白。他在树林里也听到了我以前问过的那种声音,“吱吱嘎嘎”、“嗤嗤喇喇”的,像是锯木头,不过声音比真正锯木头的音声小得多。

我点头说没错,放下手里的裤子,让他带我去找刚听见声音的地方。同时心里隐隐的还有一丝高兴,既然赵胜利也听见了,那就说明这声音的确存在,不是我脑子出了问题。

我们俩一前一后,可没想到刚要进树林时,赵胜利却犹犹豫豫停了下来,转过头有些为难地看着我。我起初以为他是害怕,安慰几句,可他还是不往前走,表情有点复杂,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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