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地下室的造梦者(6)

好的生活没那么贵 作者:乔小刀


一天,一个叫梁龙的乐队主唱,花了四个多小时,换了好几趟公交车来找我了。说听别的同行说我做平面设计水平挺高,人也讲义气,问我可不可以为他们乐队设计一下队标、唱片封面以及宣传册,并且一再强调,在这些设计上他们没有任何的约束,只要能发挥出我们乐队的特点就行了。虽然和梁龙是第一次见面,他们那个叫“二手玫瑰”的乐队,在当时还没有什么名气,而且对他们的音乐风格也不了解。但就凭让我没有约束地去设计这一条,就深深地打动了我,于是,当即决定接下这个设计。

为了使我更好地找到设计思路,梁龙给我听了他们的音乐,听完又聊起了他们对音乐艺术的理解。通过这些我判定,“二手玫瑰”乐队具有当代摇滚音乐的艺术特征而这样的作品正是我梦寐以求的。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我做的设计让他们乐队每个人都很满意,关键的是让梁龙的老板也很满意。

红姐,是我创业时又一个扶助过我的人。她看到了我的作品后,就让我从批发市场里搬出来,搬到二环的东直门附近,因为那里是她们公司的所在地。她提供给工作间办公室让当设计室,也不收房租,交换的条件同样是为他们公司做无偿的设计。

“二手玫瑰”乐队的平面设计成功,让我又回到了原来熟悉的圈子,我庆幸找回了自己。当离开大家几年后,再次见面时,我还能拿出一件像样作品,会让朋友们觉得我没有完全丧失自己。与当初离开时不同的是,这次我是以一个平面设计师的身份,出现在朋友们面前。告别了,批发市场,你给了我一个遮风挡雨的栖身之地,告别了王春利,在我举步维艰时,你们都是给了我恩惠的人。我怀着纠结的心情走了,在心里默默地祝福这些朋友们,因为我相信,这些都是我一生的朋友,但朋友更希望你好,只有自己越来越好,才会有可能在今后哪怕十年后、或二十年后,通过自己努力的成就回报给这些当年帮你的老朋友。

换了新的环境,有了新的工作室,我的客户渐渐地多了起来,还提高了设计报价的档次,经过一段时间的奋斗,我也有了车,现在的一切和以前相比,真是太顺利了,因此,我就更加认定了信心,事业上的顺畅,让我很是得意忘形,身上不可避免的凸显了那种“穷人乍富”的心态,骄傲狂妄,眼高于顶。平常出入时,身上经常带着几万元的钞票,自我感觉真是好极了。

人生就像是一个轮回的游戏,生活不会永远让你逆水行舟,但也不会总使你一帆风顺。由于当时不明白“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这个道理,为了满足更大的野心,在一场设计合作中,因合同出现的疏漏,我血本无归。就是把所有的家当全卖了,也还不上欠下的钱。本想一蹴而就,没想到反而把自己搭进去了,因此,我彻底的破产了。

这一突然的变故,把我打蒙了,好几天都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等我从茫茫然中清醒过来。觉得再也无颜面对那些曾经帮助过我的朋友们,于是,我选择了逃避。我想逃避责任,逃避朋友,最好把一切都逃避掉。为了不让大家找到,把手机停了,租了一间半地下室,不想见任何人。

2004年,度过了潮湿闷热的夏天,秋风从没关紧的小窗口吹进来,屋内有些凉意。我在芍药居的地下室里醒来,忘记了刚刚做的梦。

我已经在这里“闭关反省”很久了,在这段时间里,我想通了很多问题。逐步地悟出了失败的原因。它让我彻底的认清了自己,那些曾经引以为豪的自负和骄傲,是我失败的主要根源。一个不谦虚内敛,没有沉淀积累和逃避责任的人,他的成功是偶然的,失败则是必然的。

很多人都会遇到和我类似的挫折,越早经历越好,这次的教训,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是好事,我不是还年轻吗?早经历早受益,总要比50岁以后在经历好多了。我想,现在无非是六年前刚来北京时情景的轮回,把这些都当做一次人生的历练,经历过后,在将来无论遇到成功或是失败,都应该尽力去做到宠辱不惊。明白了这些,长久以来压在心头的烦闷,都像浮云一样的散去了。

该出来换换空气,讨个吉利,先去理个发吧,要从头开始嘛。带着珍贵的失败经验,我要而今迈步从头越。

回到原点重新出发,又找了一辆旧自行车,就像当年那样去捡拾路边的素材,现在只收集和创作有关的,不是什么都捡了。每一个捡回来或是买回来的道具,都有自己的故事,当我面对它们的时候,心里很有感触,当年捡垃圾做作品的情景就又历历在目了,只是现在的表现手法不同了。比如我想做一个系列作品,可能用文字和摄影的方式来表现作品,想通过各种道具和素材,把作品的思想与内涵表达出来,传达我现在的感受,不再是从前的随意发挥和激情创作了。

虽然失败了,幸运的是人际关系还在,朋友们并没有抛弃我,遇到我能干的设计依然找我,还是老样子,根据情况有的免费,有的为了填饱肚子适当收费。父母那边还算比较稳定,这样使我的后顾之忧减少了很多。温饱不再是主要的生活忙碌,我回归了昔日的创作,每天的空余时间写写诗歌拍拍照片,然后把它们组合在一起,打印出来订成册,就是我的一本诗集。

每当有新的诗集出来,我就在地下室搞聚会,很多设计师、摄影师和音乐人都会来参加聚会。他们知道我没啥钱,所以来参加聚会的人每人自带一个菜,我则提供啤酒。这很像当初来北京的时候和徐军在院子聚会的情景,虽说是已经物是人非了,但气氛却是一样的。我们的聚会每次都有音乐人来,聚会的高潮就是唱歌。吉他一旦放在音乐人的手里,地下室的气场就会改变,有时点着蜡烛欣赏音乐,也有一起合唱一首老歌。我一直是个观众,除了拍巴掌就是遇到会唱的老歌跟大家一起合唱。我很羡慕弹吉他唱歌的人。想着自己会不会有一天也成为那样的人?

每次都有不同的人来,这样认识的人多了起来,看着新老朋友们谈着、笑着、唱着,来回传看着我的诗集,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年代。数数我的诗集,就知道有多少次这样的朋友聚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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