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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转战边陲小城(5)

贪婪是个好东西 作者:韬尘


只过了不到一年,我就垮了。倒下之后,大舅去找我母亲。外面都传我跑路了,母亲已经六神无主,万念俱灰。之前大舅曾找母亲借了一万块,说是店里进茶叶,借了好些年一直没还。母亲当时说了,儿子倒了,家里确实也没钱,那一万块先抵账,等将来有了再慢慢还。

大舅无奈,就去找二舅,他知道二舅也让我倒了钱,就上门怂恿鼓动,叫二舅上法院告我,但被二舅拒绝了。二舅说:“舅舅起诉亲外甥,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死!”

大舅无奈之下,就自己上法院起诉我了。理由是,经多次催讨无果,提起诉讼,要求我归还本金八万元,还有欠息。

母亲怒了,上门找他理论,起诉就起诉,但说好一万抵账,要起诉也是本金七万,怎么还写八万!大舅根本不想抵账,说一码归一码!两人就吵了起来。

大舅当堂就表了态,别说之前借的一万块,就连银行五万元贷款他也不可能去还的,贷款是我父亲担保的,他不还,自然只能由我父亲来还了。他还讽刺母亲:“谁像你们家,倒了别人百万千万!”结果把父亲气得血压升高住进了医院,母亲也气得好几天说不出话来。

我一直寻思大舅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后来想明白了,他这是经验之谈。当年他做生意,也赚了不少,后来因增值税的事垮了,就再也翻不了身。如今我让费仁倒了两千多万,这辈子是不可能咸鱼翻身的。

我没怪过大舅。八万元曾经对我来说是小钱,但对他来说是血汗钱,来之不易。但他没必要那样对待自己的姐姐和姐夫,起码当初他落魄的时候,父亲母亲支持过他。人活着,要有感恩的心,否则与费仁没有什么区别。

我不肯见家里人,主要还是因为二舅。对母亲来说,一边是自己的儿子,一边是自己的弟弟,那种两难的感受,我能体会到。所以让我见任何人都可以,就是没有脸见二舅。难道我要去对他说:“舅舅,你的钱没了,全都没有了!”他会疯,我也会疯的。

真的没有脸去说这句话,就算拿把刀抹了自己的脖子,我也不敢去面对他。我宁可用消失这种方式,再通过其他的途径去告诉他,钱就当做被我暂时拿走了,总有一天会回到他手上的。我只想让他多份念想,安心生活。

总而言之,对二舅的那种愧疚,可以用“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两句诗来形容。

既然二舅都不想见,其他人也可以不见了。心里想着,这样对二舅公平些。所有人都不想见,跑路后我一条退路都没有,除了前进,别无选择。想念亲人和朋友,要想早日能够见到他们,就必须卧薪尝胆、发愤图强。

费仁的留言,激起我内心压抑最深的情感,那就是对亲情的愧疚!我开始恨他,这种仇恨,不是啖其肉、喝其血就能够化解的了!

一下午,我就一直坐在电脑前等余秀秀的消息。虽然我不知道覃大伟去我家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但隐隐觉得,可能这并不是什么坏事。

跟覃大伟喝酒聊兄弟话题的时候,我毫无隐瞒,全部道出实情,所以覃大伟去我家,我无需有什么顾虑。唯一的不安,就是怕张锦龙和覃大伟在家里说我的情况。时间能够消磨一切,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痛苦之后,家人每天都在相互安慰,我担心他们这一去,又会揭开亲人们的伤痛,那简直是一种残忍。

一直等到下午将近五点的时候,我实在坐不住,发信息问余秀秀:“你们走了没有?”

余秀秀足足过了十分钟后才回了信息:“没,留下吃饭。放心,没事,晚上联系。”

看了余秀秀的信息,我心安了不少。心想肯定是母亲留他们吃饭,母亲一向是好客的,特别是这种时候,朋友不远千里来到家中看望。我也想到覃大伟,他肯定没有拒绝,没拒绝的理由,是因为他已经把我当成自己的亲弟弟一般看待了。

我和覃大伟之间没有任何血缘,但他带给我的那种如亲情、兄长般的温暖,我远在几千里之外仍能感受得到,而且极为强烈。

望着玻璃窗外飘落的雪花,我的眼泪忍不住滑落下来……

在公司苦苦等了一晚上,快十点的时候,余秀秀终于打来电话,他们七点多离开老家镇上,又到城里逛逛,刚刚才散场。

“你老婆很漂亮!”余秀秀笑着说,“烧的菜可好吃了。”

我没兴趣和她探讨这些,问:“去了都说了些什么?”

余秀秀道:“说了很多,你想问哪方面的?”

我差点给憋死,急忙道:“你不会挑重点的说?”

余秀秀想了想,道:“没什么啊,主要是伯母在说。伯父伯母的身体都不太好。韬尘,说实在的,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心真狠!”

余秀秀的话,像刀砍在我心头,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余秀秀察觉可能刚刚的言语伤到我了,赶紧转移话题,道:“你女儿真漂亮,也好可爱哦。让她叫阿姨不叫,我哄了半天,临走的时候吵着要跟我出来呢,哈哈!”

一想到女儿那张纯真的小脸,鼻子发酸,心里更加难受。

“韬尘。”余秀秀见我不说话,小声地问,“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

“没什么。”我感觉声音有点哽咽,强忍着不让她发觉。

余秀秀叹了口气,说:“说真的,等那边情况稳定点,得跟家里报个平安。”她突然想到什么,说:“你那个朋友,覃大伟,你们是结拜兄弟啊!”

我微微一怔,问:“你怎么知道?”

余秀秀笑道:“当然是他说的啦。他还跟伯母说,等将来你翻身回来,再热热闹闹地搞个仪式。你兄弟真是义气,也很会说话,伯母晚上难得笑上一回。伯母说啊,我们家韬尘,能有你这样的大哥,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听余秀秀这么说,对覃大伟打从内心感激不已。本来我还担心他去了会引发家人的痛楚,但事实却相反,他这次去反倒能让二老心里多点慰藉。

我觉得心里舒坦许多,口气也轻松起来:“怎么,我大哥去找你,没替我好好招待招待,这么快就放人家鸽子?”

“没有啦!你那位大哥,看上去挺有钱的,还用我招待,张锦龙对他跟领导似的,伺候着呢。”余秀秀拿钥匙开门,一阵坏笑,接着说道:“再说,你们男人去的地方,我也不喜欢去。你又不在。”

我哈哈一笑,说:“哎哟喂,我家秀秀发春啦!”

余秀秀呸一声,说:“不说啦,屋里脏死了,晚点再聊。”

挂断电话,我一直回味着余秀秀跟我说的家里事。对覃大伟,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心情平静了很多。四周一片寂静,悄无声息,隐约还能闻到茶壶里散发出的淡淡茶香。

脑子里突然萌生一种念头,虽然我不知道这种念头到底是对是错,但当时觉得确实是个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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