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8.孝子(2)

与世界对话 作者:郭亮


俞敏洪头脑精明,遇事冷静。新东方高层开会大家各持己见,甚至拿“骂”他来取得统一意见时,俞敏洪都不怕,但一面对老太太,他就束手无策,只能商量着:“妈,您这么大年纪,是好好享清福的时候了,公司的事情让后辈们来折腾就行了。”

老太太的口才比俞敏洪好上一百倍,立刻就说开了,内容从拿执照到办餐饮店,地点从新东方的传达室到俞敏洪的办公室,对象从CEO王强到各级员工,最后总结:“你们就知道在上面瞎折腾,搞什么股份制,一套一套大道理我不懂,但下面的事情关心过没有?你们根本不懂管理!”

要是被俞敏洪逼急了,老太太一句话砸过来:“我现在不是你俞敏洪的母亲,我是新东方的母亲!”

要是俞敏洪还敢说话,老太太就会喊出来:“老虎(俞敏洪的小名),你不要我,我自己住老年公寓去,反正你不要我了!”

俞敏洪只好乖乖不出声了。

1997年夏天的一个中午,俞敏洪和王强、徐小平在老太太开的饭馆包间里吃饭。吃到一半时,他们听见外面又哭又闹,就知道老太太又发飙了。

以往老太太发脾气,俞敏洪本着“惹不起还躲不起吗”的原则,能溜就溜,但这回,老太太知道俞敏洪在包间里吃饭,拦在门口了,谁都劝不动。

俞敏洪进退两难,如果是平时,俞敏洪出去给母亲赔不是,说说好话,自掌几个耳光,把母亲哄过去就算了;但这次当着王强和徐小平这两个哥儿们的面,怕被他们瞧不起,也觉得没面子。

徐小平发话了:“敏洪,你不能每次都顺着她,要孝顺也不能愚孝。男子汉大丈夫,堂堂正正走出去,没做坏事,还怕什么?!”

老太太是个女强人,很有主见,脾气火爆,急起来做出一些极端行为都不稀奇,俞敏洪从小就不敢大声说话,更加不敢忤逆母亲的意思,哪还敢像个汉子一样出去?若这样,老太太还不把饭馆给拆了?

王强也看不下去了:“敏洪,总这么闹,什么时候算完?狠狠发一次火,把话说清楚了,这么畏畏缩缩的,对大家都不好。”

俞敏洪“似有领悟”,缓缓站起身来,一步步向门口走去,好像要做一个惊世之举般郑重。

王强和徐小平满是期待地看着俞敏洪的背影,感觉到新东方新时代的曙光从俞敏洪的身后照射出来,他们都在等待这个“惊世之举”。

俞敏洪走近母亲,看见母亲又哭又骂,他叫了一声“妈”,膝盖一软,“扑通”跪下!

徐小平、王强和一旁的人都被这个“惊世之举”给惊傻了。

王强是典型的“北大精神”的继承者,俞敏洪被他定位为“旧礼教的牺牲品”。眼看着俞敏洪跪下,王强翻了翻白眼,拂袖而去。

徐小平知道,老太太要的是“控制”和“占有”的感觉。她想说理的时候还能说,她不想说的时候谁也动不了。俞敏洪在孝道和友谊之间来回照应,疲于奔命。为此,徐小平把俞敏洪的“愚孝”上升到理论的高度:“敏洪以这种孝道的名义容忍他妈这样,很大程度上违反了新东方最高级、最神圣的原则。新东方是私人财产,不是家族的财产;新东方是我们理想的家园,不是你的农家小院。我们是在与俞敏洪共事,与我们所倡导的‘北大精神’、‘新东方精神’共事,不是与俞敏洪家族共事。”

如今,俞敏洪终于可以用商量而不是请示的口吻,和老太太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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