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赵进科正思绪飞扬着，车到了江河市。

赵进科本想回单位的，但一想，拎着大包小包不雅观，更怕人们讥笑他太积极了。落后没得够，积极有目的嘛！“才回来就上班，真是一心扑在工作上，以单位为家啊！”“是不是抓紧回来当你的处长？”赵进科的耳边，莫名其妙地响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车到了市政府门口，他看了看大门前“江河市人民政府”那几个肃穆的黑色大字和门卫那凶神恶煞般的脸，又看看腕上的表，已近中午了，机关快下班了，他已和晓晓约好，中午晓晓要给他接风洗尘，庆贺他“打马归来”。在司机出示进门证的一刹那，赵进科忽然改变了主意，口气硬硬地说：“不回单位了，送我回家。”

司机望一眼马飞雁，然后慢慢地打着方向盘，调转头，送赵进科回他的家。

与杨漾离婚后，杨漾是净身出户，浪漫得如徐志摩笔下的《再别康桥》,“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那时，是杨漾死活要与赵进科打离婚，所以，走得义无反顾，走得干净利落。人的一生都在出走，出走是为了归宿。家是最好的归宿。

赵进科失去了人生的另一半，但不能没有家。“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这不仅仅是潘美辰的歌，这也是多少人内心的呐喊啊。有房屋是家，有老婆孩子是家，没有了这些，至少应该有个心灵家园。人们所呐喊的家大都是指心灵之家。固然，他与杨漾燕子衔泥般筑就的爱巢让他睹物思人，不忍回眸劳燕分飞的那一幕。虽然往事不堪回首，但，有个屋就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算是有个安慰。与晓晓恋上后，家有了新的吸引力。星期天的时候，晓晓常“回家看看”，帮着赵进科收拾庭屋，小屋充满了快乐与幸福。此时此刻，怎让赵进科不想它想她？

是的，赵进科想家，更想与家有关联的晓晓。得知赵进科提前归队，晓晓喜出望外。多少个日夜，她在想他，在为他担忧。虽然两人还未牵手，也未上床，但心与心灵犀相通。

漂亮的少妇晓晓之所以看上赵进科，有点“文为媒”的巧合。赵进科被称为机关的笔杆子，写过红极一时的官场小说《我是处男，别碰我》。晓晓也爱好文学，常常写些“满纸骗人的胡话、擦屁股都嫌脏的狗屁文章”（晓晓前丈夫数落晓晓的话）。也正因为爱的痴狂，写的痴迷，把丈夫写跑了。离了婚的晓晓，经过表姐周爽爽的穿针引线，认识了赵进科。虽然两人不是一见钟情，却有“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之相见恨晚的感觉。晓晓视赵进科为蓝颜知己，赵进科视晓晓为红颜知己。赵进科曾朗诵洛夫的诗句“浮在河面上的一双眼睛仍炯炯然，望向一条青石小径。水来，我在水中等你。火来，我在灰烬中等你”给晓晓。晓晓也给赵进科赠诗，村上春树的诗句,“鱼说，你看不到我眼中的泪，因为我在水中；水说，我能感觉你的泪，因为你在我心中。”最后，两人异口同声地背诵顾城的诗：“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爱情。”（他们同时篡改了诗句，把爱情取代了“光明”二字）

他们也背舒婷的《致橡树》。晓晓背“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赵进科背“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也不止像泉源，／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也不止像险峰，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甚至日光。／甚至春雨。”晓晓背“不，这些都还不够！／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赵进科背“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每一阵风过，／我们都互相致意，／但没有人／听懂我们的言语。”晓晓背“你有你的铜枝铁干，／像刀，像剑，／也像戟，／我有我的红硕花朵，／像沉重的叹息，／又像英勇的火炬，／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赵进科背“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这才是伟大的爱情，／坚贞就在这里：／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脚下的土地。”

他们还背六世达赖喇嘛阿旺洛桑仁青·仓央嘉措的情诗。晓晓背“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手里，不舍不弃。”赵进科背“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头；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啊，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两个人一唱一和犹如青梅竹马的情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