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爸老揍我，喝了酒就揍我，前天刚揍过，昨天又揍了，要是他隔几天再揍，我就饶过他了，刚揍过又揍，我就报复他，让他知道我的厉害。上次我把他的手机拿出来，扔到前面的金川河里（小淘气得意地笑了几声），老爸找啊找啊，找不到，以为是在公交车上被偷了，在家里大骂，骂小偷缺德（又老成地笑起来）。我还扔过他的酒，还扔过他的香烟，还扔过他的刮胡刀，反正我跟你说，他揍我一次，我就把他的东西扔掉一次，我已经扔过好多次了。”

小淘气把报纸包递给她，又说：“看看，这次我拿了老爸的钱包，让他心痛死吧。”

田莲莲剥开报纸，里面是只皮质钱包，估摸一下，大概有两三千元。她蹲下来搂着小淘气，说：“听阿姨的话，把钱包拿回去，你老爸揍你是不对的，但你老爸挣钱养你也是很不容易的，你不能扔家里东西来出气，这样不好，下次你老爸再揍你，你就跑到阿姨家里来，阿姨为你撑腰。”

她目送小淘气远去的小小的背影，心里的欢愉像小鸟悦耳的叫声，在阳光普照的广场上回响。

她本想坐地铁的，后来选择了坐出租车，可以欣赏阳光和街景。

到了单位，她奇怪地发觉，整个院子像个停车场，一辆接一辆，连通道都堵上了。她见缝插针从车辆的缝隙中挤进大楼门厅，被一位陌生的保安拦住，态度生硬，不由分说，把她赶进门卫室。她看到里面靠墙边一溜坐了好多人，没座位的人便直挺挺地站着（也有几个蹲着的和就地而坐的人），全都雕塑似的纹丝不动。

保安铁板着面孔问道：“干什么的？找谁？”

她笑眯眯地说：“你是新来的吧？我在这儿上班。”

“证件，”保安拍了一记桌子，“拿出来瞧瞧！”

她仍然笑眯眯的，报了一个号码，说：“你打电话上去，就知道了。”

“编啊，再编啊！”保安发起火来，“哪来这个号码？是月球上的吧？你给我听着，这些天上头来检查，生人一律不许进！你要么识相点走开，要么老老实实待那边去（他指指那帮雕塑），否则，后果自负！”

她苦笑了一下，说：“光天化日，搞得这么紧张兮兮的，我确实是在这儿上班的，这样吧，你打电话给……”

“少啰嗦！”保安厉声打断她的话，狠狠地瞪着她，“上头来人，万一放了恐怖分子进去，谁负责？”

她又苦笑了一下，说“我像恐怖分子吗？小伙子你是不是……”

“恐怖分子写在额头上吗？”保安似乎有些得意，“报纸上电视上那些恐怖分子，不都是混在人群中看不出来吗？干我们这一行的眼睛毒得很，我刚才抓住了一个，问了才知道，是来告状的，老板欠了他工资，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没得生活了，所以暗藏一瓶汽油，不达目的就准备自焚，恐不恐怖？这货色为了蒙混过关，还精心化了装，穿了西装皮鞋，夹了公文包，以为可以了，笑话！对这样的货色，二话不说，立即扭送派出所。像你也是，打扮再好，能逃得出我的火眼金睛？干我们这行的，眼睛毒得很！”说着，朝那帮雕塑厉声喝道：“你们中间有没有人来告状的？妈的，眼下穷急眼的人太多了，比野狗还多，动不动跑到这儿来捣乱，这叫什么事！”

她苦笑着摇摇头，和颜悦色地问：“小伙子你说说看，你是富人吗？”

“废话！”保安摘下帽子往桌子上一丢，“我是富人，来干这下人的差事？见了里面的人都得点头哈腰，没个尊严！”

她笑眯眯地点点头，说：“既然这样，你为什么对穷人这种态度呢？穷是罪吗？穷人毕竟是大多数，小伙子，你好好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