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一直都相信你的，我只是在怀疑我自己，你在这里能够如鱼得水，我却什么都不能做，那种无力感，真的，我没有办法形容……”

他叹息一声，环住她微微颤抖着的肩膀，然后把掏出来的手机放到她手心里。

“你可能不知道，就算你不约我私奔，我也早就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凭我的成绩，根本不可能考上高中，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闯出一条不一样的路来。家里早就没有谁值得我留恋的了，可是每次想要离开，脑海中浮现的都是你的脸，所以当你求我带你走的时候，我就自私地答应带你私奔，希望你能够一直在我身边，但是我知道那样对你来说是不公平的，你只是不属于这里，你属于未来更加广阔的天地，对不起。”

假装淡定的她再也忍不住，泣不成声，他仰面，触碰到滞留的云，却不知道那顺流而下的，是最后一场秋雨，还是泪水。

最后，她打电话给了父母，他们乘飞机连夜赶来，没有说任何关于出走的话，带她去KFC吃了一个全家桶，然后又连夜将她接了回去。她在出租车上伸出头回望，做蘸用的红灯笼亮成了蜿蜒的地平线，她隐隐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在旅馆破旧的屋檐下挥着手，旁边是那只掉了许多毛的老狗。

拾柒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凌乱的梦境是张牙舞爪的怪兽，过往的面庞交替出现，她一个人在其中踽踽独行，四周黢黑一片，看不到方向。

直到鼻腔里传来皮蛋瘦肉粥的香气，她侧耳倾听厨房里碗碟触碰的声音，电热水壶尖锐的蜂鸣，仿佛一下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年岁月，那些拥有诸多特权，每天只需要学习，清晨被唤醒后能够吃到热腾腾的早餐，被许多人争相宠爱着的时光。

头痛得仿佛要炸裂开来，她努力撑开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透过那一线的光亮，她看到他靠在床边沉沉睡去。

他立刻就醒了，伸出手扶她起来，在她背后塞了一个靠垫：“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看你，明知道不能喝酒还喝，结果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没有，只是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到我们一起私奔，梦到我们睡在一起，还梦到……”她垂下眼睛，整理好笑容， “你知道吗？好好笑啊，我还梦到你对我说你不是韩迟。”

“我真的不是韩迟，我叫顾涵。”他深深地看着她，眼睛里有她从未见过的情愫。

她呆住了，因为宿醉而惨白的脸上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表情的东西，只是喃喃地说：“不，不可能，如果你不是韩迟，为什么会送我红色的舞鞋；为什么会知道我有不吃早饭的习惯；为什么知道我总是很努力；又为什么知道我不能喝酒……”

“因为我是你的读者啊！”顾涵大声打断了她的话“你出版的所有小说和专栏我都有看过，那些优美的句子我抄了整整一个笔记本，至今仍能够倒背如流，我也是从你的文字里知道你细微的生活习惯，慢慢走近你的生活。”

“那么，你为什么要装作是韩迟，你知道他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沈依依大声质问，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对不起，但是，第一次见面，我看到你叫我韩迟的样子，含情脉脉的眼神和浑身满溢出来的欢喜，突然没有勇气告诉你我不是他。我想起很久以前很喜欢的那本小说，想起书中沈依依和韩迟的故事，突然就什么都明白了。我想起你在书中诉说的对韩迟的爱，为了不让你失望，便大胆编了这样一个骗局。慢慢地，我也开始担心会穿帮，我每天晚上看你的散文和小说，还是不能做到和他一模一样，每天都为穿帮提心吊胆。但是，无论你现在怎么骂我，我都不曾后悔过，我从来没有后悔过那些和你在一起的时光。”顾涵一口气说了很多，这些话，他原本以为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