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篇(8)

人间食粮 作者:(法)安德烈·纪德


一些书值不了四个苏,

另一些却价值很可观。

一些书写国君王妃,

另一些则写穷苦百姓。

有些书语言婉约,

胜似中午树叶的絮语。

这本书,约翰曾在巴特摩斯①

耗子般啃啮过,

而我更喜欢覆盆子;

约翰因此而脏腑苦涩不堪,

后来还产生许多幻觉。

① 巴特摩斯为太平洋莱恩群岛的一小岛,相传圣约翰曾在此写《圣经》中的《启示录》。

纳塔奈尔,我们何时把所有书烧毁!

海滨沙滩的柔软,我不满足于在书里读到,而要打赤脚去体验。凡是没体验过的东西,对我都没有用处。

在这世间,我每见到一样柔美的东西,总是马上倾注满腔柔情去抚摩它。多情而妖娆的大地啊,你的表面繁花盛开的景象令人赞叹。

啊!容纳着我的欲望的处处景色!

任凭我的探索徜徉的辽阔国土!

水畔纸莎草丛生的小径!

弯向河面的芦苇!

豁然开朗的林间空地!

透过枝叶望见的、充满无限希望的平川!

两边怪石嵯峨或植物茂密的通道,我款款漫步其间。

我曾目睹春天的进程。

万象迁流嬗变。

从这天起,我觉得自己生命的每时每刻都具有崭新的、不可言喻的天赋味道。我几乎每时每刻都生活在激动人心的惊愕之中,很快就陶醉了,昏昏沉沉地到处走来走去。

当然,我见到芳唇边的笑意,就想去亲吻;见到面颊上的血、眼睛里的泪,就想去啜饮;见到树枝伸过来的果实,就想啃上一口。每走近一家客店,饥饿就向我招手;而在每口井旁,口渴总等待着我(每口井旁的口渴又互不相同)。我真希望还有许多别的字眼,来表达自己的其他种种欲望:

在道路展现的地方行走的欲望;

在绿荫怡人的地方小憩的欲望;

在深水岸边游泳的欲望;

在每张床前做爱或睡觉的欲望。

我大胆地把手伸向每样东西,自信对自己的每种欲望的对象都拥有权利。(话又说回来,纳塔奈尔,我们对每样东西产生欲望,其实并不是想占有,而是爱。)啊!愿世间万物都在我面前展现七彩,愿人间的一切美来装饰和点缀我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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