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部分(9)

红胡子的诅咒 作者:(法)保罗·霍尔特


“事情起源于一六一八年,也就是德国三十年战争①打响的那年。没有人预料到这场战争会打这么久,因为战争仅仅是德国新教徒君主和天主教国王之间的矛盾。然而,逐步地,大半个欧洲都卷入其中。瑞典、西班牙、法国的国王都先后加入战争,而象征着国王势力的阿格诺,也多次惨遭包围、占领和掠夺。

①三十年战争(1618—1648),是由神圣罗马帝国的内战演变而成的全欧参与的一次大规模国际战争,以波希米亚人民反抗奥国哈布斯堡皇室统治为肇始,最后以哈布斯堡皇室战败并签订《威斯特伐利亚和约》而告结束。这场战争使日耳曼各邦国大约失去百分之十五至百分三十的人口。

“一六三○年,瑞典国王以新教徒君主的名义来到阿尔萨斯地区,几年前新教徒君主的军队已经将战火烧到过这里了。瑞典国王的一支强悍的部队攻占了阿格诺,踢开了我们的大门,把恐惧播种到这片土地上,然后留下一小支驻军便匆匆离去了。但是,这支驻军在三个月之后全体被残忍地谋杀了。在这件事之前,一部分驻军被几个复仇的阿格诺人囚禁在一个地下室里,等待着以复仇者的特殊方式处置。有两个人负责终日看守那间只有一个出口的地下室。在他们守卫的第二天夜里,他们听见俘虏们发出可怕的号叫声。因为害怕俘虏们趁机逃跑,其中一个人便出去找增援,二十分钟后,八位军人来到地下室门口,小心地打开地下室的大门。他们惊讶地发现,所有俘虏都倒在地上,被某个神秘而残忍的谋杀者用利剑穿胸而死。那个场面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他们掘地三尺,想找出杀人犯逃脱的路线,但是那间地下室除了有个连猫都钻不进来的通气口,再没有其他入口了。他们还查看了地下室的四面墙,异常坚固,并且平整无缺,不像是被动过手脚的。他们的搜寻一无所获,既没有什么秘密出口,也没有任何挖掘填埋的痕迹。于是他们又转过头来询问那两个看门的士兵,他们俩都明确地肯定,地下室的门在两天前就被牢牢地锁起来,没有任何人踏入过这个地下室。

“那个——当然也许不止一个——杀人犯,是怎么进入这间地下室又悄悄离开的呢?也许把犯人带进来之前,他或他们已经在这里潜伏好了。但如果真的有这种可能,杀人之后他又是怎么逃离现场的呢?这是一场大规模谋杀,还是跟军事犯罪有关呢?

“问题很快就浮现出来,但人们马上发现,这个问题没有解决的可能。这几位士兵很清楚自己已经处在相当危险的境地,所以他们没有把这个秘密公布于众,而是把尸体一一就地掩埋了,就在那个地下室里。”

“那个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的屋子现在依然存在吗?”艾玛满脸好奇地问。

苏特特派员愣在那里,一时哑口无言。过了好一会儿,莱昂纳多沉重地说道:

“是的,它还存在,我的一个祖先曾经拥有过它。另外,就是他负责在地下室门口站岗的。”

玛丽脸色苍白,她想说话,但是只能发出几个不连贯的声音。她哥哥颤抖地问:“但是现在谁住在那里?”

“是你们非常熟悉的人,我先不告诉你们。我让你们一起来,这样你们可以自己挖开这间屋子上的土,重新找到那些尸骨!”

我哥哥吉恩在整个过程中都保持着冷静的头脑。这时,他问特派员:“这件谋杀案被认为跟红胡子的鬼魂有关吗?”

“请让我先说完,然后我们有的是时间讨论这个。

“一六七二年荷兰战争①时期,我们的城市被孔代家族②的一支驻军控制着,但在一六七五年,皇室部队包围了阿格诺地区,孔代的军队节节败退。在这次围攻以后,阿格诺的居民只剩下一百来户,那段时间的生活也异常艰难,很难弄到足够的日需品。不久,法国皇室军队又来了,这次他们决定使用焚烧战术,指挥官卢瓦打算把阿格诺夷为平地,用一片废墟报复他的敌人。

①荷兰战争,这里指第三次英荷战争(1672—1678)。一六七二年五月,英法联合对荷兰宣战,分别从陆地和海上发动进攻。荷兰无法抵挡法军进攻,被迫掘开海堤淹没国土,才使法军撤退。一六七三年三月荷兰海军击退英国舰队。六月英法联合舰队与荷兰进行了两次库内维尔海战,八月法国退出战争,英荷都无力继续战争,于一六七四年二月签订《威斯敏斯特和约》,战争结束。

②孔代家族:法国波旁王朝时期的贵族称号。从血缘上讲,孔代家族是波旁家族的旁系。

“这项命令被安排给一名绰号叫‘刷子’的小分队队长执行,于是城中四处遭受涂炭。这个队长手下有一个叫苏布龙的家伙,整天沉溺于烧杀抢掠的暴行中,以此为乐。

“他热衷于狂暴地毁坏文物。幸好在他准备祸害附近村庄的时候,城中的居民对他进行了惩罚,让他为犯下的滔天罪行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城市被付之一炬,尽管是晚上,整座城也被火光照得如白昼一般。城里几乎空无一人,对那几个复仇居民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他们轻而易举地把苏布龙围堵在一个死角,高喊着:‘这下你逃不掉了!’在火光冲天的小胡同里,想逃脱是绝对没有可能的。他们一步步走向仇人,手举短木棒,脸上写满仇恨。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横梁塌了下来,挡住了他们的路。他们对仇人的愤怒实在是不可遏制,更愿意亲手除掉这个祸害,而不是把他留在那儿等着熊熊的大火来解决他。于是他们花了将近十分钟重新开辟了一条新路。当他们走进被堵住的小胡同时,惊奇地发现,他们的仇人已经躺在路中间……背后插着一把利剑,两只手被斩了下来!

“‘有人比我们先到了,但是那个人是怎么进来的呢?’他们感觉很纳闷。

“他们查看了四周的环境。很明显,想走进这个死胡同是没有任何其他途径的,因为胡同四周都被熊熊烈火包围。而且此时火势越来越猛,他们没有时间再去分析当时的情况,情急之下只好按原路折返,离开了这座城市。

“他们发现,在他们当中,有一位年长者曾经亲眼见证了瑞典国王的离奇死亡,另外一个人则了解被红胡子一剑穿心的倒霉的沃弗林的故事。对他们来说,他们见到的情景已经不能用任何其他可能性来解释了——正是红胡子在惩罚那些亵渎和摧残他热爱的城市的坏人们。否则,除了他,还有谁能穿过熊熊的烈火去杀人呢?”

“找到那把剑没有?”我好奇地问。

“据我所知,没有。但是他们并没有轻易下结论,那把剑不会凭空消失,很多人在这一带四处搜寻,也许它就埋在那片焦土下。很显然,所有这些故事都缺少明确的证据,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发生了改变。在这种情况下,很难用一个合理的理由来解释这些‘不可能的谋杀事件’。然而,历史的脚步没有因为这些谜团而停止前进,这些离奇事件的证人们现在依然在世。

“现在到了我们这个年代,也就是一九一二年十月。你们知道咱们的人有一个爱好,就是每天傍晚和几个好友去酒吧玩牌。一天晚上,两个德国人突然闯入酒吧,占着吧台的座位,态度十分傲慢无礼。”

父亲清了清嗓子,加入到话题中来:

“亲爱的莫里斯,我差点忘记给你介绍,这是我儿子的朋友,迷人的艾娃小姐。”

“小姐,很高兴认识您。”特派员偷偷地瞄了父亲一眼,脸上充满了不解。

艾娃挤出了一个十分勉强的微笑。

“艾娃小姐正在她父母的朋友家度假……她来自多特蒙德。”父亲边说边给其他人倒酒,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更自然些。

“啊,原来如此!”苏特特派员扬起手来叫了一声,“对不起,我更喜欢叙述准确的事实。那个时候,阿尔萨斯地区正在德国的统治下,而且你的一些同胞,坦率地说……没有任何骑士风度。

“好,我继续。一个小时以后,经过一通狂饮,其中一个德国人已经有些醉了,开始向我们找茬挑衅,并且讲了很多攻击法国和法国人的话。我们强忍着愤怒,让自己冷静下来,假装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因为我们清楚,与他发生冲突对我们来说可能会付出昂贵的代价,而且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见我们没有做声,那个人开始嘲笑我们阿尔萨斯人和我们的风俗习惯。我发现我这一帮平时很会玩牌的朋友们在出牌时用力地将牌甩在桌子上,发出啪啪的声响,而且出牌开始不动脑筋,我知道他们已经没有办法再忍受了。

“见我们依然默不做声,那个人显得更加嚣张,不停地说什么他从没见过这么丑的城市,这么笨的居民;说他不明白为什么疯子红胡子会这么傻,喜欢阿格诺这么荒凉的地方。他一杯一杯地喝着啤酒和烧酒,嘴里只剩对红胡子国王、对阿格诺居民和对我们几个的侮辱之词。

“他的那个同伴开始保持沉默,并试图阻止那些粗鲁的话语,可惜为时已晚。

“我们慢慢站起身来,准备痛打那个人一顿。我们朝他们走去,不说一句话,挽起袖子,紧紧盯着他们的双眼。那两人吓坏了,但是仍然很嘴硬,还说要去报警,这些话只能让我们更愤怒,越发没有什么能阻止我们了。他们真的害怕了,慌忙朝门口奔去,连大衣都来不及拿就夺门而出,逃进了寒冷而漆黑的夜晚。我们互相使了个眼色,跟了出去。

“远远地跟了一刻钟后,我们跟丢了。也许应该相信酒精能为他们插上翅膀。我们无精打采地找了一会儿,突然听到一声尖叫,然后是扑通一声,有人掉进结冰的莫黛河里了!于是我们跑过去看,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那两个人登上了渔夫灯塔上的拱架,爬过围墙到了河岸对面。其中一个顺利地爬了过去,另一个在爬到一半的时候,摔进了莫黛河!

“在他下沉之前,我们看到他双手绝望地向上伸,之后便再也听不见他的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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