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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首席电影(12)

实话实说红舞台 作者:顾保孜


成都军区政委张国华到下面视察工作,基层文娱活动本来就单调,“文革”时期,文娱活动就成“秃子头上的发毛——可数”,县剧团的剧目也只剩下了“样板戏”。见首长来了,县革委会一定要表表心意,就叫剧团演川剧《智取威虎山》。平时剧团的演员少,许多次要角色采取代角的办法,就是一个演员在不同的场次分别饰演不同的角色。这场是解放军,下一场却成了土匪,再来一场又当上了夹皮沟的老百姓。反正在小地方演出,又是群众角色,谁也不会注意他们是不是改头换面了。可是,这次不行啦,是大首长观看演出。县革委会交代说是政治任务,防止出差错,不准剧团代角。剧团没有那么多演员,只好发动行政人员上场饰角色来完成“政治任务”。戏演到座山雕盘问杨子荣时,身边的八大金刚分别是会计、出纳、收发、秘书等人扮演。前几个金刚还不错,都没有露破绽,轮到第四个金刚盘问时,出了岔子。这个金刚不是别人,正是剧团的团长,没有想到他最紧张,居然一语惊四方,将“你是哪个山头的”台词,洪亮如铜钟脱口成:“你是哪个单位的?”杨子荣对答如流:“川剧团的。”这一问一答,将平淡的“样板戏”演出了笑声,连张国华也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再以后其他地方又出了许多“座山雕盘问杨子荣”的笑话,座山雕问杨子荣黑话,第一句错问成:“脸黄什么?”杨子荣只好先答:“防冷涂的蜡。”第二句座山雕问:“怎么又黄了?”这脸怎么连着黄呢?台上的人都吓出一身冷汗。倒是杨子荣反应极快,回答说:“又涂了一层蜡。”……如果将“样板戏”的戏外戏展开讲述,类似这样的笑话足以编辑“样板戏”笑话集。

人们不仅要看,还要会唱。单位、团体、学校将学唱“样板戏”作为每个人必须掌握的一门功课,不会唱者视为政治态度不端正,要检查灵魂深处的动机。也不管各人的音乐条件和接受能力,三天一考五天一演;一时间,从城市到乡村,从乳牙幼子到豁牙老朽,从大江南北到长城内外,都是一条喉咙,一个旋律。如果追溯传统京剧二百年的历史,京剧空前的普及、空前的热闹莫过于“文革”的十年。

从乾隆五十五年四大徽班进京,京剧经历近二百年的融合、吸收和发展,日臻成熟而完美,是中国民族戏曲“唱做念打”有机结合的艺术典范。只有“文化大革命”才能使作为京剧的“样板戏”搬进千家万户。“样板戏”不愧为史无前例的样板,竟然能像流行歌曲一样顺口哼唱。

稍微上了点年纪的人,一定记得:每一座城市的大街小巷,楼里楼外,每一农村公社的田间村落,到处都能听见“样板戏”的声音。五音不全的,飞音走调的,用方言唱的,用通俗歌形式唱的,愣是把千锤百炼的“样板戏”唱得千疮百孔,犹如耳边有一台乱七八糟杂音干扰的播放机老是嘎嘎作响,让人无处藏身。

正是这个变态的年代,才有了啼笑皆非的文化现象。

要说最开心的人就是江青。江青的名字因为《智取威虎山》彩色电影拍摄成功而添了一层更加绚丽的色彩,她成了报纸、电台的头号新闻人物。潮水般的吹捧,如同众星捧月一般,捧得江青俨然一个世界级的国际大编剧。这辉煌的时刻是她费尽心机望穿秋水苦苦等待的时刻,虽然它来得这样缓慢这样单调,但是毕竟来了。

付出心血劳动的剧组和摄制组这时也欣喜若狂,酸甜苦辣,尽在其中。他们承接了来自各方的赞美之词,羡慕、赞扬甚至嫉妒的目光,这让他们陶醉和兴奋。渐渐地开始有点飘飘然,充满胜利后的身体像充满了氢气,开始不由自主地飘浮——这往往是成功之后,一种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趋势。

江青为了使这个成功得到更多的赞美(她的虚荣心永远都在“发烧”,渴望更大的满足,就像作者期待读者的热烈反响一样),她又开始了一个新的骚动不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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