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去找鸡。2000年，我对嫖还有相当的好奇和热情，尤其在酒后。那天忘了是我主动跟司机提出来的还是司机引诱我的，总之我记得他说城里严打，没戏，他知道个地儿，靠近唐山，三不管，他报了价，连炮费带来回车费大概是二百，我觉得这个价钱合适。酒后高兴，胆大。酒后的我常常觉得天下没坏人，要说有，谁还能比我坏？不知怎的，我有时候在酒后喜欢扮演黑帮老大的角色，而且是那种外表温和随意大大咧咧但内心凶狠暗藏杀机不怒自威的黑老大，比如东拉西扯不着边际偶尔露点我认为的行话切口什么的，我以为道行深的黑老大皆为此类，正所谓“包子有肉不在褶上”，在这个以包子著名的城市，不知那司机是否对我所扮演的角色心知肚明并心怀忌惮呢？我想他大概是明白了，明白了坐在他旁边的是个故弄玄虚喝多了的傻×，同时为自己揽上这么趟肥活儿暗喜——在天津，那时出租车起步价五块，拉趟一百块钱的活应算肥了吧，我那天至少付了他一百的车费，可能还不止。

快到唐山时，我们拐下了公路，四周一片黑暗。夏利车在土路上颠簸着，很快我们进村了。司机说，他常来，没问题，安全，就在村长家。

车停在一户庄稼院门口，门楼挺大，司机带我站在黑漆漆的门楼下叩门。不一会儿，“村长”出来了，是个老头，披着件老棉袄，还真像小时侯电影中的村长形象，同时这种半夜三更的造访，加之天黑，加之醉酒，整个过程也像部黑白电影。“村长”根本就没让我们进院，他跟司机站在门楼子底下磨叽上了，我在一两米开外的边上站着，大概能听到“村长”说现在风声紧，人都散了之类，司机则说大老远来一次不容易想想办法什么的。磨叽了大约一根烟的工夫，估计二人讲好了价钱，“村长”说走吧，他带我们拐进了一条胡同，进了另一所院子。

那个院里有一长溜平房，我和司机进了其中的一间——此后的电影就变成彩色的了。印象中屋里点着雪白的日光灯，有几张单人铁床，有点像学生宿舍，我和司机抽烟、喝水、枯坐，印象中那司机像到了家一般随意……

我大约也摆出一副到了家的架势，在酒的作用下，我大声说话，跟司机乱开玩笑，力争给人一种深谙此道老嫖客的形象，总之虚张声势得一塌糊涂。说的什么话开的什么玩笑我忘了，大约我让“村长”找个最瘦的，但第一个就不符合要求，印象中很魁梧，我又对“村长”强调了“瘦”，“村长”说那你得等会儿，我说没问题，等！过了会儿“村长”又带进一个，他说这个好吧？我记得我和司机都乐了，因为他带进来一个大胖子，那姑娘穿着高跟鞋顶多也就一米六，肥头大耳方头方脑完全往横了长，加之浓妆艳抹，在雪白的日光灯下简直像色彩斑斓的一堵矮墙。我大概跟“村长”开了句什么玩笑，司机在旁边笑得很响，大概他也觉得这太离谱了。

最终还是找了一个，这个符合我的要求，瘦而高，只记得她穿着长筒靴。我们进了另一屋，折腾了一番，射了，我都记不清我是否进去了。付钱时那姑娘提价，我比事先说好的八十元多付了二十。我的这类经历通常都是如此：阳痿，早泻，加钱。

在回天津的路上，四周重新变得漆黑一片，司机问我给了小姐多少钱，我说一百，他说有口活儿吗？我说没有，他说他每次若付一百是带口活儿的，他说老弟你亏了……他的语气中暗含自得，一副过来人的架势，显然，什么黑帮老大什么资深嫖客，这都哪儿跟哪儿啊，黑帮老大会半夜三更打个夏利来这种地方吗？我估计这司机八成心里会想：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敢出来混啊。好在我也无所谓，我累了，嫖累了，但更多的是演累了，我很快陷入比四周更深的黑暗，怎么回的宾馆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