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2001,廊坊(1)

迷途:一个啤酒主义者的独白2 作者:狗子


我很早就想离开北京去别的地方生活,每当这个念头跃入脑海,我就会为此激动一阵子,有时会想起鲁迅的话:“去异地,寻别样的生活。”但直到2001年,也就是我35岁的时候,才迈出了这一步。

2001年,我已对所有的工作都没了兴趣。那一年,与阿坚老弛艾丹等喝大酒的生活正愈演愈烈,我渐感体力不支,更关键的是觉得就这么喝下去不是个事。2001年,我的小说随笔正纷纷见诸报刊,靠稿费基本可以维持生活;2001年,我父母身体尚好,无人住院;2001年,我的那些发小儿已纷纷被家庭和单位套牢,青春已逝,一个个中年相毕露……我觉得是到了离开北京的时候了。

选择廊坊基本上算误打误撞,当时的想法是:不能太远也不能太近,太远显得动作太大跟父母不好交待,经济上也存在问题;太近——比如在北京郊区——则等于还没离开北京,比如通县昌平大兴,我哥们都有空房,但这等于我在北京另找了一个工作室,而且这肯定拦不住我一趟趟往城里赴酒局。

好像我最先想到的是天津。2000年秋天,一帮哥们去邯郸玩,玩完之后,朋友们回京,我一人从石家庄下车,奔沧州及沧州下属沿海的两三个小县城闲逛了几天,然后沿海边一路向北到了天津。到天津后,我让出租司机给我拉到食品街上的一家宾馆住了下来,这儿是天津的繁华地段,当时身上还有不少钱没用完,所以想住稍好一点的宾馆,印象中房费150元。

住下后,我给徐江打了个电话,他赶了过来,我跟他见过大约两回面,我们在文字上互相欣赏,典型的以文会友,印象中他也能喝,至少在2000年他是能喝的。记得那天徐江背了个时尚款的军挎包,上面有颗红五星,他抽的是不带嘴的骆驼,透着有个性,那时,“另类”这个词还未流行,后来当“另类”这个词以及与之相应的行头作派大行于世,我又见过徐江,此时他变得不显山不露水了,除了那副亮晶晶的眼镜,我竟什么都没记住。

我们懒得走远,就在食品街上的一家大饭馆里坐了下来,当然我事先问清了啤酒的价钱及关门时间,都还可以接受。坐下后他让我点菜,我拿着大菜谱翻了半天,点了一个花生米和西红柿炒鸡蛋,徐江一脸匪夷所思地对我说:“靠,你在北京还没吃够?这儿可是天津食品街。”之后他又点了俩菜,我想应该是天津风味吧,可惜后来我喝大了,是什么菜我忘了,他算白点了。

徐江天生斜视,我与他对坐,我尽量不看他的眼睛,我尽量只看他眼镜片上亮晶晶闪烁的光芒,我不知我与他这样把酒对坐纵论古今的时候,他是不是始终在盯着旁边那桌。印象中除了家长里短,我们的谈话很快切入文学,我们互报了各自喜欢的作家作品,我说有很多现代派大师的作品我读不懂,徐江坚定地说其中有相当多是伪大师是赝品。

那晚我喝大了,但我还记得在我没喝大之前,我问了他天津租房的价钱及我想去异地的想法,他报的房价我觉得贵了,最便宜要六七百,于是他又对我说:“我向你推荐一地儿,廊坊,那个城市有点意思,你不妨去看看。”于是我就记下了廊坊。

那天好像没喝多一会,饭馆就摆出一副要打烊的架势,我见这情形便不断地狂干,没一会顾客也就剩我们一桌了,服务员开始打扫卫生了,徐江说,这就是天津,他意思是天津人睡得早,这里没有夜生活。

此话果然不假。从那家饭馆撤回到我的房间,我们带回了几瓶啤酒接着喝,喝到半夜,徐江走了,他有老婆在家等着。我借着酒劲出了宾馆,打了辆“的”,我问司机哪有酒吧或彻夜的小饭馆,司机说这个点儿够呛。果然,司机拉着我在黑乎乎的天津城里转来转去,最终他给我拉到一家永和豆浆店,他说,只有这里营业了。有可能这个司机没骗我,一是有徐江的话为证,再一个是当我两年后又来天津时,发现天津的大街上好几处有这样的标语:让天津的夜晚亮起来,也就是说,我跟徐江喝酒的那个夜晚,离“亮起来”还远着呐。

大概是在黑暗的天津城里转得太久了,一进永和豆浆,顿觉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这应该不是正宗的永和豆浆,印象中里面脏兮兮乱七八糟的,我忘了我都吃了些什么,大概喝了豆浆吃了馄饨外带一屉包子?我那大醉后饕餮的恶习又犯了……不过有时这种醉酒后的饕餮能让人稍微清醒些,但那天或许是喝得比较多,我出了永和豆浆,稀了糊涂坐上了一辆开往唐山的出租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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