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2002,金华(13)

迷途:一个啤酒主义者的独白2 作者:狗子


离开

我是2002年12月31日晚上离开金华的。31号上午,我照例从冷被窝里钻出来,金华已连续半个月阴雨,气温始终在零度上下徘徊,对于我这么个习惯在有暖气的屋子里过冬的北方人来说,金华的冬天让人难以承受,我那些天里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大概就是“他妈的”,我钻进被窝时要说,钻出被窝时更要说,我流着鼻涕说,我缩在被窝里边看电视边哈着白气说,我在街上缩着脖子两手抄在袖管里边走边蹦时也要说“……他妈的!”。

当地人也冷,但当地人明显比我习惯,比我适应。南方的小卖店,大多数似车库,门面是一扇拉起的卷帘门,你会看到坐在这半露天的小店里的姑娘一人抱一个热水袋一边跺脚一边谈笑,倘是大妈大嫂则通常是要么擦柜台要么将成麻袋的花生瓜子等零食分小袋包装,总之是得找个事忙活,都说南方妇女勤快,不勤快不行,冷啊。她们当然没有东北大娘们倚在大火炕上边嗑瓜子边唠嗑的命;发廊是有门的,一般是推拉门,我刚来金华时,天气尚暖,大多发廊都是将推拉门留一道一人宽的缝,一个发廊妹坐在门口探头探脑,眼光放肆地盯着每一个过路男人,那男人倘不是特别的气宇轩昂一脸严肃,她们就会招呼“来呀,敲个背,来!”,更别说我这种有时贼眉鼠眼有时神色慌张的过路者了,她们对我这号人的声音往往加大,有时还将门更拉开一些好让我看清发廊内七扭八歪倚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姑娘是怎样的货色,现在天冷了,发廊的推拉门统统不再留缝,我估计是屋内有电暖气电热毯甚至空调,因为推拉门玻璃上有雾气,她们闭门但不能谢客,于是就改敲玻璃带招小手,看你有迟疑之色她们才拉开一条缝招呼“来呀”,但也就是一条窄缝,仅够传声之用,大约屋里那点热气是很宝贵的。

我刚来金华的时候,街边下象棋的皆安坐于小板凳小竹椅之上,喝着茶抽着烟,或凝神苦思或气态张扬地将棋子在棋盘上摔得啪啪作响,等我将要离开金华的时候,这些棋迷均改站着下棋了,而且均不好好站着,有的哆哆嗦嗦左右摇晃,年轻些的还时不时原地蹦个高,这样下棋倒是名副其实的体育运动了。

31号这天,阴了半个月的天终于放晴了。出太阳了,我也该走了,这最后一天的阳光让我的离开显得不那么像抱头鼠窜或落荒而逃。我站在有阳光的阳台上静静抽了两根烟,附近邻居这一两个月来断断续续的装修在那一天似乎也正好收工,周围挺安静,我再一次生出一种说不清是牛×还是傻×的感觉——离开,了断,总是件让我喜欢的事,可我了断的是什么呢?我在金华这三个来月折腾了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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