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2003,东北(4)

迷途:一个啤酒主义者的独白2 作者:狗子


阿坚继续记笔记。老农洗完澡回来,继续仰在床上陪我看伊拉克,到了广告时间,老农起身换台,换到中央6,也是广告,老农嘟嚷了一句“完了”,似心有不甘。

我困意袭来,问阿坚要不要服务员叫早(我们明天坐八点多的火车),阿坚说不用,说他自己能在脑子里上个闹钟,老农说他是早六点多的火车,到时候如阿坚醒得早最好招呼他一声,阿坚说尽量。

老农继续看电视,阿坚继续写他的流水账,我先睡了。

次日早晨,天刚亮,阿坚叫了一声:朋友,可能快六点了!蒙眬中我听到老农一边匆匆忙忙起身一边嘟嚷着:坏了坏了,六点了,要赶不上车了,唉,我这人头半宿总睡不着,早晨总起不了……

我翻身继续睡,睡着之前我想起小学课文里有一篇《梁生宝买稻种》,我想这个农民也是出来买种子,然而跟梁生宝简直是天壤之别。

雨夜站台

晚上9点,我和阿坚在阜新一起上了火车,他到北京,我则一小时后在义县下车,我想一个人再转几天。

硬座车厢里座无虚席,我们走了两三节车厢,找到一个空位,那是一个双人座,一个胖子坐在正中间,我们走到他跟前,他佯装没有看到我们,双眼凝视黑漆漆的车窗外,妄图蒙混过关,阿坚问:这儿有人吗?胖子略皱了一下眉头,将身躯向里移了半个屁股,他大概属于对说谎还是不太适应的人,在火车的硬座车厢里,谎说自己身边空座有人的家伙并不少见。

我和阿坚谦让了一番,最终还是我坐了下来,此时坐在我对面的一个姑娘站了起来,她坚持让阿坚坐,她说她马上就在义县下车了,阿坚马上指着我对姑娘说:他也在义县下,你们一路。姑娘不咸不淡地扫了我一眼,说是吗。

阿坚坐在了我的对面,姑娘站在他的身侧,我们开了啤酒,对饮。我上车前买了四瓶啤酒。阿坚问胖子喝吗?胖子说不喝,又问站在身边的姑娘,姑娘含笑摇头。

阿坚边喝酒边与姑娘瞎聊,问义县有没有酒吧桑拿之类的(他大概以为这类他平常不去的地方就是时髦的),我则与身边的胖子瞎聊起来,得知他是四川人在北京作厨子,其间阿坚还与胖子掰了回手腕,先掰了左手,阿坚说厨子一般左手劲大(掂勺练的),结果阿坚输了,又掰右手,也输了,阿坚连说可以可以,胖子笑眯眯地没说话。

姑娘长得高大丰满,跟阿坚说话时两眼放光,跟我说话时爱搭不理。她说她家下了火车打一块钱的三轮五分钟就到,我问她在哪住宿便宜又干净,她说火车站附近多的是,随便哪家都行,我心说废话,这还用你说;我又问她义县有什么名小吃,她说啥也没有;我又问她义县为什么叫义县?她说不知道,我说是不是这的人很讲义气?她干脆就没搭理我,弄得我顿觉自己无聊透顶。但是姑娘跟阿坚说话时神态却要活灵活现许多,比如阿坚问她是不是搞过体育,她说没有啊,继而她又一副好奇的神态问阿坚:你怎么会觉得我搞过体育?阿坚一二三四一通乱说,说得这胖大丫头浑身花枝乱颤。

相反,我身边的四川厨子却对我关怀有加,他问我是不是走了很多地方,他说我好像很疲惫的样子,我说是吗,我没觉得呀,他还问了我些别的,但我只想喝酒,对他大概也是爱搭不理的样子。

火车很快到了义县,我的两瓶啤酒刚好喝完,下了车,发现外面在下小雨,那个胖大丫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在站台上点了根烟,边抽边望着烟雨朦胧中的列车,它将载着阿坚向远方驶去,我将目送它在雨中消失,然后我也将只身走进雨中的义县——这个我第一次踏足的地方。很快,我听到列车员的哨声,火车就将启动(美中不足的是没有一声汽笛),列车员上了火车,有哐当哐当的关门声,火车动了,然而我马上发觉这火车没有向我目送的远方驶去,它驶向了我的身后……好在我不是一个对经典性抒情场景(雨夜站台目送友人乘车远去)有偏好的人,否则将多么扫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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