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2003,东北(3)

迷途:一个啤酒主义者的独白2 作者:狗子


在那个从大庆打工回乡的红脸膛农民的一再提醒下,阿坚从他的提兜里翻出几天前吃剩的半袋榆皮花生——阿坚出门旅行有时空手,有时只拎个老太太买菜用的布兜子甚至塑料袋,我则把已在兜里揣了好几天的一小把瓜子掏了出来,权当下酒菜。有了“下酒菜”,阿坚再劝红脸膛喝点,红脸膛扫了眼我们的“下酒菜”,将脑袋摇得拨浪鼓一般并将他的大茶缸子抱得更紧了。

当代“梁生宝”

说起农民的“享乐主义”,昨晚我们住小旅馆时碰到的那位也很典型。

昨晚在通辽下了火车,在车站广场拉客的一个中年妇女问我俩要不要住宿,阿坚问多少钱一位,她说有十块钱的、有二十的,阿坚说太贵了,她说那你们想住多少钱的,阿坚说我们只住五六块钱的,她说最便宜十块,我俩抹头便走,她追上来说那就六块钱,阿坚说那去看看吧。我俩跟她到了广场旁边的那家旅馆,是座脏兮兮四面透风的小楼,登记时那中年妇女跟柜台里开票的另一位中年妇女嘀咕了几句,扭头对我们低声说,这里最便宜七块,你们可以看看房,我和阿坚再次抹头便走(阿坚对于说话不算数临时变卦深恶痛绝),那中年妇女忙追上来说七块真的很便宜啦,阿坚边下楼梯边说:我们本来要住五块的。那妇女见状只得说:六块六块!像阿坚这种一口价的主儿估计她也不常见。

我和阿坚进了房间。房间还算宽敞,四张床,一台电视,靠近电视机的左手床上坐着一个老头,面黑,穿深色中山装,典型一位老农。我跟阿坚坐下,给老农敬烟,问他做什么买卖,老农说来这边买种子,但价钱没谈拢,他准备明天回老家秦皇岛,老农说他们在秦皇岛有一个杂粮种植基地,专门出口国外,阿坚问黑豆黄豆绿豆这边什么价,老农嗑嗑吧吧说得似是而非,我问他红小豆呢?老农干脆说他忘了。老农边与我们聊天边抽烟边喝水还边吃火腿肠,是那种红色塑料纸包的小火腿肠,老农用牙将火腿肠上的铁丝封头咬掉,噗地吐在地上,再用牙撕掉红塑料皮,像吃香蕉一般几口干掉一个,十多分钟内,老农吃了至少七八根火腿肠。

我跟阿坚出去吃饭,大约十点多就回了房,我俩一人只喝了两瓶,就喝不动了,而且犯困。回得房来,老农半躺半靠在枕头上看电视,中央6在播一部七十年代香港爱情片,男演员蓄大鬓角,女演员烫大波浪,均穿喇叭裤及大尖领衬衫。刚才在楼道路过洗漱间时,我发现有人在里洗澡,我问水热吗?一个男子闷声说热,我问有几个喷头,男子说就一个我这就完。

阿坚进了房间便从怀里掏出小本伏在电视柜上记他的流水账,这样老农便一边看爱情片一边目睹阿坚奋笔疾书,阿坚可以甚至喜欢在各种噪杂恶劣的环境中写作,当然他说这仅限于随笔及流水账,小说及诗歌还是对环境有要求的。

我估摸差不多了,便起身去洗澡,我洗完后阿坚洗,阿坚洗回来,老农也一骨碌爬起来,说我也去洗。老农洗澡的工夫,我将电视频道调到中央4,看伊拉克战争报道,我记得那时联军还未进入巴格达,我们的国际政治及军事专家在分析如果巴格达发生巷战会怎样,我从他们的言谈中听出某种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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