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庄子说仁

宋国的太宰荡向庄子问仁。

庄子说：“虎狼也有仁。”

太宰荡说：“这是什么意思？”

庄子说：“虎狼也能父子相亲，这为什么不是仁呢？”

太宰荡又问：“请教什么是至仁？”

庄子说：“至仁就是超越亲情。”

太宰荡说：“我听说，没有亲就不会有爱，没有爱就不会有孝。这么说至仁就是不孝，可以这样理解吗？”

庄子说：“不可以。至仁是极高的境界，孝本来就不足以说明它。这并不是看不起孝，而是谈仁不必及孝。正如向南方走的人到了楚国都城郢，向北看不到冥山，为什么呢？郢都距离冥山太远了。

“所以说，以敬行孝容易，以爱行孝难；以爱行孝容易，能够放下亲疏、一视同仁难；放下亲疏容易，使亲友放下我执难；使亲友放下我执容易，能一并把天下、名位都放下难；能一并把天下、名位都放下容易，使天下之人都能放下我执更难。所谓至德，就是遗忘了尧舜而任物自得，利益和恩泽施给万世，而天下无人知晓，这岂是感慨叹息而奢谈仁孝能够做到的？孝悌仁义，忠信贞廉，这些都是用来劝勉自身而拘执真性的，不足称道。所以，最高贵的人格，就是连国君高位都可以不要；最富有的人生，就是连倾国的财富都可以舍弃；最远大的愿景，就是任何名分荣誉都可以放下。这才是永恒不变的大道。”(《天运第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