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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人有疾》第四章 世人多病苦 谁不愧称医(11)

寡人有疾 作者:苗炜


又过了两个月,蒙古大军和南宋军队会师于山东蔡州,金哀宗自缢身亡,大金国就算亡了。速不台将军班师回朝,脱布安帖儿被任命为河南节度使,一支人马驻守在汴梁,萨巴拉等一干军医也回到了汴梁。沈九畴终于能去探望一下老朋友李东皋,到了李宅一看,李东皋卧床不起,李太太整日以泪洗面,李公子李元宝也六神无主,他的老管家尹龟寿还在,给他讲明李家的变故。原来蒙古兵进城,李东皋家里遭了三次抢劫:第一次是十来个蒙古兵,将家中摆设的值钱物件全抢走了。第二次却是几个汉人百姓,将厨房的粮食、锅碗瓢勺、桌椅板凳都抢走了,连李家高档厕所里那把中间掏空的竹圈座椅也套在脖子上给搬走。第三次来了十余个泼皮,是一个叫丁存贵的带队。丁存贵原本是李宅的仆从,围城的时候被抓去做了劳役,认识了一干泼皮无赖,他知道李家有间密室,宝贝都藏在密室里,带人来逼着李东皋打开了密室,把里面的东西洗劫一空。李东皋对这些事逆来顺受,只要老婆孩子能保住性命,不在意哪些东西被抢走,但终究还是心里憋屈,就落下了病,医者不能自医,迟迟不见好转。沈九畴给李东皋把脉,脉象混乱,也看不出李东皋到底是哪里出了毛病,算了一卦,卦成既济,下离上坎,离属火,在脏为心,坎属水,在脏为肾,坎水在离火之上,水性下注,火势向上,是水火相交之相。沈九畴就断定李东皋是肾功能出了障碍,心脏也有问题,开了副药给李东皋吃,却没什么好转。回去向萨巴拉说了,萨巴拉就来拜会李东皋,他见李东皋神思不定精神萎靡,就给他开了一种叫罂粟花的草药,再服黑玉断续膏。书中暗表,李东皋当时得的是某种严重的抑郁症,黑玉断续膏就是鸦片膏,在古罗马时期就被当作药用。李东皋吃了这两味药,渐渐精神起来,饭量大了,笑容也多了,看着老婆孩子也知道乐了。中原、蒙古的两大名医调理了半年,李东皋总算是康复了,可性情大变,原本爱吃肉,现在只吃素,原本心宽体胖爱看戏听小曲,现在骨瘦如柴就好个清静,也不怎么爱说话,看见沈九畴、萨巴拉还聊上两句,看见老婆、儿子却没什么话说。沈九畴见公子李元宝岁数大了,就问李东皋,该让孩子子承父业学习医学了。李东皋摇了摇头说,当医生救不了别人,别人也不值当去救,还是回家种地好,世上最重要的药材还是粮食。李东皋那地窖中还有个小小的机关,藏着大量的金银,别说仆人不知道,就连他老婆也不知道,他身体康复,见城中也安定下来,就把房子留给尹龟寿照料,回老家去做个乡下人。

李东皋收拾起家当,萨巴拉、沈九畴带着两个蒙古兵一直把他送到乡下,告别之时,沈九畴叹道:“老兄一肚子医学就这样埋没了实在可惜,不如在家著书立说传于后人。”李东皋摇头道:“医学的道理实在是胡说八道,想也想不通,讲也是瞎讲,还是别写了。”沈九畴洒下两行热泪,哽咽难言。萨巴拉说:“蒙古又开战事,大军要往西北讨伐,我二人又要去从军,这一番分别不知道何时何日才能相见。”三人在村头作别,正是渺渺钟声出远方,依依林影万鸦藏。柴门松菊何年梦,四海无人对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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