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莫言批判》文本重复:莫言小说的内伤与内因(4)

莫言批判 作者:李斌


莫言艺术感觉能力的强劲,也带来了小说艺术感觉的大量失真,集中体现在《丰乳肥臀》中。例如,金童百天教堂洗礼,他的感觉简直神了。先是山羊的长脸像“毛驴的脸,骆驼的脸,老太婆的脸”。然后是对母亲乳房的感觉,“两个丰满的宝葫芦”,“与我交流着神秘的信息”,它们“一边上下跳跃一边咕咕咕的鸣叫着,好像两只欢快的白鸽”。接着是对马洛亚的目光和手的感觉,母亲的乳房上“有两颗蓝色的光点在移动,那是马洛亚牧师的目光。从他的幽蓝的眼窝里,伸出两只生着黄毛的小手,正在抢夺我的食粮,我的心里升腾着一缕缕黄色的火苗子”。一个刚刚百天、连屎尿都不能自理的乳嗅小儿,却有这等奇异的、形象的、煽情的、爱憎分明的感觉,令人啼笑皆非,这种感觉是莫言强行代人物立言。再如,冬天众姐姐搬储萝卜,金童的感觉却信马由缰,“我不关心萝卜来自何处,我只关心萝卜的形状,它们的尖尖的头顶和猛然膨胀的根部,使我想起了乳房”,“它们各有各的色彩、神态、温度,都与乳房有相似之处,都成为不同季节、不同心情下的象征物”。这些闪烁着哲学思辨光芒和逻辑归纳色彩的心理感觉,使得六个月左右牙牙学语的金童成了小小思想家。

从《丰乳肥臀》及其他小说大量失真、重复、变态的感觉倾泻中,我们看到,莫言被熟悉的和陌生的、新鲜的和古老的感觉力量所包围、所吞噬、所淹没。这一切充分昭示出莫言各种奇异的想象能力和超常的感觉能力都已滑入雷群密集的危险地带。可莫言却沾沾自喜地说:“轻松、自由、信口开河的写作状态,我认为是一种值得作家怀念和向往的状态,一旦进入这种状态,脉络分明的理性无法不让位给毛茸茸的感性,上意识中意识无法不败在下意识的力量下。”但是,想象的自由和描写的节制,感性的游移与理性的定位之间必须保持必要的平衡与张力。

四、情境的重复

莫言小说的情境氛围少温馨宁和的处置而多恐怖、阴森、神秘的营设,无论是农村题材、军旅题材,还是过去的传奇、现代的表达,都给人一种阴冷怪异的感觉。压抑、血腥、死亡等意象的组合使他的作品基调很冷,这也许就是福克纳、马尔克斯等大师的影响。

窒闷的产房,伴随着生产和流产惨痛叫声的是村民和狗不可思议相当执着地追打一只红狐狸的喧嚣以及各种关于狐狸的可怕传说(《爆炸》),身沾羽毛的怪老头“别打我,我要飞”的叫喊和孩子踢着球状闪电(《球状闪电》),幽灵一样的女人、微笑、鲜花和狗(《怀抱鲜花的女人》),“只要我的辫子在,你就别想跑”的玄秘咒语(《辫子》),新娘子怪鸟般飞落在墓地的树上(《翱翔》),似仙似狐似幻的捉蟹女人神秘地出现在新加坡(《夜渔》),人鬼奇遇(《奇遇》),神秘的“红树林”,神秘的生和死(《生蹼的祖先们》),凄楚呜咽的柳笛声伴着群猫的惨叫怪舞,一千只老鼠争先跳塘自尽(《养猫专业户》)。梦与现实重叠的神奇功能(《梦境与杂种》),让人不寒而栗的“肉核”(《酩酊国》)。这些情境虽出现在不同时空,但总体上皆是神神秘秘、鬼鬼怪怪、不可理喻的,读者的审美反应是窒闷阴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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