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珂目瞪口呆——何等惊天地泣鬼神的记性！何等悠久绵长一气呵成的肺活量！

纳兰述向后一倒，赶紧将谈起首饰衣服就滔滔不绝的丫鬟打发走。他原本是有些怀疑的，君珂的言谈举止实在不大像燕朝女子，然而这红砚一看就是大燕贵族家特有的奴婢品种，这姑娘一脸老实相，撒谎都不会，哪里编得出那许多？

纳兰述沉吟着，开始怀疑自己的怀疑。

红砚直挺挺地站在门边，一脸打死不走的忠仆相——问啥？有啥好问的？这位是小姐，这位必须是小姐，这位当然是小姐。如果这位不是小姐，人家凭什么在这抄家灭门的时辰还要带上她？

老实孩子红砚打好主意了，要想活下去，就得认这小姐。丫鬟跟着小姐，那才叫天经地义。

是吧？

眼看着天色又暗了下来，两人吃了些东西。到了晚上反而不敢睡觉，纳兰述要教君珂下棋，君珂却把他给的“绝世秘籍”掏出来诚恳请教——她觉得当务之急，还是赶紧练就一身上天下地的神功比较重要。

“哪有一天就做成高手的？你得先学会沉丹田之气。”纳兰述将册子卷起来敲君珂的头，“放松呼吸，引气归流……”

君珂呵呵一笑，闭上了眼睛，也不介意临时师父授课不正经。

刚刚闭眼，她忽听远处传来呼啸之声。

两人动作一顿。纳兰述刹那就到移了门边，贴着门仔细听了一会儿，只觉得那声音忽远忽近，似是有人在吹唢呐，音调悠长凄凉，还有遥遥的不知是谁的呼喊，声音沉雄，越过长街小巷，一声声惊破这夜的沉潜。

明明听不出喊的是什么，纳兰述却觉得心怦怦跳了起来，仿似刹那间已经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化为这夜的魔，带着浓重的杀气和噩梦，步履沉重地自远处逼近。

他转身回望君珂，她坐在榻上，腰背笔直，紧紧盯着他，脸色雪白。

砰！

门忽地被撞开，客栈老板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脸色惨白，嘶声道：“王府通告！成王殿下薨，全城举丧！天阳城内所有百姓客商，一律着麻衣，糊白灯，立即跪候道边迎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