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母面色铁青。

父亲蹲下身一把将他抱起，抱进门口，抱至饭桌边。

“吃饭！”父亲说，然后把自己的饭碗推到弟弟面前。

弟弟看看继母，又看看父亲。

“吃！”父亲坚定地抚了下他的头。

弟弟点点头，端起碗来狠命吞咽了两口。满脸的笑，直瞅着父亲，满嘴饭粒。

父亲再一次伸手轻抚过他头顶，老泪滑过面颊。

如果那天没有见到他的泪水，我想我也不会原谅父亲--尤其在弟弟死后，永世不会。

弟弟死了，死于两年后。他是喝了农药被人发现，强制送到医院洗胃后，又跑到住院大楼的楼顶一跃而下！

弟弟赴死的决心很坚强，没有任何困难可以阻挡。

他，终于成功了。

收拾遗物的时候，人们在医院的病床头发现了一张横条纸，像是从习题簿上撕下来的，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大字：

为什么没有人爱我？

父亲泪如雨下。

我没哭，将那张纸片四角对得整整齐齐，折一下，再对齐，再折一下。我把它揣进怀里。

然后，我注视着父亲。他头顶很多细碎的发在气流中颤抖，光柱照耀，白得发亮。

我想起了他在那个夏夜落下的泪水，他的手停在弟弟柔软的发间。亦是低头，看得见丝丝白发，一颤一颤。

够了！一个男人，撑了十一年，独自养大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还要他怎样？他有需要！他有他男人的需要、幸福的需要、完整的需要。十一年--什么都够了！

我不恨父亲。

因为，我不能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