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24)

麦考莱英国史 作者:(英)托马斯·麦考莱


但这样的期望竟然出人意料地全部落空。詹姆斯一世即位伊始,英国的地位就一落千丈,甚至一度被认为是二流国家。在斯图亚特王朝四代君主的统治下,英国在欧洲体系中的地位甚至都不及苏格兰王国曾经拥有的地位,但不必感到遗憾。詹姆斯一世就像无地王约翰一样,甚至可以这样说,如果他们的政府勤政奉公、治理良好,反而可能会给英国带来灭顶之灾。比起那些英明果敢的君主来说,我们更加受惠于詹姆斯一世的卑劣行径。他在生死攸关的时刻继承了英国的王位,在这个时期,英国必须做出自己的选择,要么君主掌握专断独行之权,要么议会完全控制政府的日常管理。如果詹姆斯像亨利四世、拿骚的莫里斯或瑞典国王古斯塔夫斯?阿道弗斯 一样,变成了一位勇敢无畏、积极活跃的政治领导者;如果詹姆斯成为欧洲新教国家的领袖,如果他打败了马蒂亚斯和斯皮诺拉,取得了辉煌的胜利;如果他用从巴伐利亚修道院和弗兰德大教堂取得的战利品装饰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如果他将奥地利和卡斯特尔的旗帜挂在圣保罗大教堂上,在取得一系列辉煌的战绩之后,发现自己已然成为五万军队的统帅,这些军队勇敢无畏、纪律严明,对他忠心耿耿,唯命是从,那么议会就会变成一个徒有虚名的机构。幸运的是,詹姆斯并没有取得这样的成就。在结束与西班牙之间持续多年的战争之后,他将统治的重心转向国内。从那以后,詹姆斯行事谨慎,避免再次卷入战争,以防引起周围国家的进攻和国内反对者的过分要求。直到詹姆斯去世前的最后一年,他的儿子、宠臣、议会和人民才联合起来,迫使他对家族和宗教(天主教)的势力稍加约束。在国内事务上詹姆斯让臣民大失所望不失为一件幸事,在他统治期间主要采取温和的国内政策,在法国、西班牙、意大利、比利时和德国纷纷使用雇佣兵时,我们国家仍没有设立常备军,国家的防卫任务仍由民兵来承担。

因为国王没有一支常备军,甚至他也从未想过去组建一支这样的军队,因此,国王最明智的选择就是不要和他的臣民发生任何冲突。但国王却草率行事,在他完全放弃使他独揽大权的手段后,却屡次提出专制独裁的要求,其方式之粗暴,是前任君主都无法想象的。菲尔默对这些奇怪的理论进行了系统的整理,成为托利党中最激进的派别以及高级教士所信奉的原则,这些人也首次引发公众的注意。他们竟然宣称,相比于其他政府形式,上帝特别青睐于世袭君主制。长子继承制是一项神圣的制度,这项制度在基督教徒出现之前就已经存在了,甚至比摩西十诫还早。尽管整个立法体系已经存在了一千年,但这些托利党人宣称,不管这个体系经历的时间多久,甚至是人类的力量都无法剥夺一个正统君王的权力;如果一个君主具有这样的权威,那么,他将不可避免地走向专制独裁。英国以及其他国家限制王权的法律,不过是君主随意做出的让步,限制的程度也全凭君主的心意。国王和他的臣民达成的任何妥协都不过是国王当时意图的表现,而非一个具有约束力的条款。很明显,这一理论的目的是为了增强政府的统治基础,但实际上却起到了相反的作用。那条神圣不可侵犯的长子继承制是承认女子的继承权呢,还是将她们排除在外呢?据推测,以上帝之名进行统治的欧洲君主至少有一半是通过篡位获取王位的,难道他们就能轻而易举地被正统的王室取代?在旧约中找不到任何上帝特别垂青君主制国家的证据,因为在旧约中我们看到,上帝的选民因为支持君主而受到惩罚和责难,后来,他们就不再宣誓效忠于国王了。基督教的整个发展历史并非表明长子继承制是一项神圣的制度,相反地,它更倾向于证明,上帝为国王的幼子们提供了特殊的保护:以撒并非亚拉伯罕的长子,雅各也非以撒的长子,犹大并非雅各的长子,大卫并非耶西的长子。新约也不能为克兰默的体系提供任何支持。新约规定,政府是按照上帝的旨意建立的。因为,新约的撰写者并非生活在君主制的国家里,古罗马的皇帝被长老院称为共和国的执行官,没有一个人宣称,他们是根据世袭的权力来统治整个国家的。实际上,提比略和尼禄都按照宗法体系建立了自己的统治,基督命令所有的部落都向提比略称臣纳贡,圣徒保罗引导罗马人民服从尼禄的统治,但这两个人都是臭名远扬的暴君。在中世纪,世袭特权神圣不可侵犯的理论被视为异端邪说,因为它已经完全不能适应罗马教廷的需要了,英国国教的创立者对于这一理论也一无所知。实际上,那些告诫叛乱的言论都在反复向人们灌输服从现任政府的观念,但是,这些告诫并没有对世袭君主和民选首脑加以区分,或者说没有指明君主制和共和制之间的差异。实际上,从个人动机出发,大多数詹姆斯的前任君主都对依靠宗法制建立的政府深恶痛绝。威廉二世、亨利一世、斯蒂芬、约翰、亨利四世、亨利五世、亨利六世、查理三世和亨利七世都没有严格按照血统来继承王位,玛丽和伊丽莎白的合法性还存在着较大的争议,阿拉贡的凯瑟琳和安妮?博林不可能都是亨利八世合法的妻子,而且玛丽和伊丽莎白都被爱德华六世剥夺了合法的继承权。都铎王朝不仅不认为长子继承制是一项神圣不可侵犯的制度,反而经常对其任意篡改。议会通过了一项法案,规定亨利八世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继承人,而且亨利八世的遗嘱中充满了对苏格兰王室的偏见。爱德华六世在未经议会授权的情况下就拥有相似的权力,他全力支持那些宗教改革中的杰出人士。伊丽莎白认识到,自己的权力和地位受到公开的质疑,她甚至将苏格兰女王看作她的敌人和对手,不愿意承认苏格兰女王的继承权。在她的授意下,议会通过了一项法案,不管何人,只要对现任君主的继承权提出质疑,并阴谋资助颠覆君主的行为,都以叛国罪处以极刑。但詹姆斯一世的处境和伊丽莎白完全不同。他没有伊丽莎白的才华,也不像伊丽莎白那样受到人民的爱戴,英国的民众认为他是个异族人,亨利八世已经订立遗嘱,废除了詹姆斯继承王位的权利。但这位苏格兰国王的确是征服者威廉及埃格伯特的后裔,因此,这位国王反复向他的臣民灌输迷信的观点。他认为,比起法律,血统更能决定权力的传承,而且这种传承是法律无法修改的。此外,这个观点也符合他的认识和性情。很快,这个观点得到了那些阿谀奉承之人的鼓吹,并且在国教的神职人员中间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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