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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3)

在黑暗中等待 作者:(日)乙一


走到距离车站不远的地方,明宏抬起头来心想:只要再走几步路进入车站,就可以趁电车到来之前,坐在板凳上休息片刻了。分隔铁轨和道路的铁丝网已老旧到覆盖在表面上的绿色塑料套都剥落了,铁丝网另一侧的车站月台映入眼底,灰色水泥制的月台所在位置比道路略高,水泥壁上有一道接着一道的纹路,就好像宣称自己长期以来都暴露在风雨当中一样。

有一个两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的男人站在那边月台的一端。男人面对着铁轨,明宏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却可以确定他就是松永!明宏不想跟那个男人搭同一班电车,在车站内和他对望也是一件令人痛苦的事情,便想转身离开车站以和他错开……令明宏非常意外的是—他的脚却不听意志使唤地走向车站的检票口。他看看手表,确认现在时间为七点十八分。小车站的检票口尚未机械化,所以通常仍有一个中年站员在检票窗内的房间里,往窗口内窥探,可以看到燃烧的炉子,而站员只有在乘客通过检票口时,会离开火炉到窗口确认一下是月票或普通车票。

明宏把月票给他看,穿过检票口并环视四周,景象跟平常的早晨没什么两样,两个细长的灰色月台依旧隔着铁轨对立,月台上只有挡住强烈阳光和雨水的简易屋顶,别无他物。乘客靠着已生锈的天桥往来于两个月台之间,而明宏只有在下班时才需要使用天桥。铁轨朝着左右两边无限延伸,轨道两旁竖立的电线杆宛如是用直尺和铅笔所描绘的一般,黑压压地朝着天空挺立。愈往前延伸,铁轨和电线杆,还有排列在两侧的铁丝网及建筑物就愈集中于一点。为云层所覆盖的天空呈现一片白色的景象,在冬天的早晨晕开来,吐出的气息也融化于白茫茫的空中。

该是急行列车通过车站的时间了,不过它并不在这个车站停靠,只是以毫不留情的速度快速地通过罢了。松永站在月台的一端,没注意到明宏走进车站内;明宏看着他的身影,确认时间的那一瞬间,也在心中某处拟定某个假设—急行列车快要经过了,如果把他推落铁轨,会变成什么状况呢……这跟四周有没有其他人无关,他明确地知道:如果不杀掉松永,自己铁定会发疯!明宏心中想着“制裁”两个字,缓缓走近松永,他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会因为松永而悲伤难过。远处响起平交道口的警报声,声音穿过冰冷的天空,越过房子的屋顶传进耳中的那一刻,松永年雄的生命消失了,也许是当场死亡吧?而他最后看到的,是明宏的脸,他跌落在以飞快速度奔驰而来的巨大金属块的前方,就在金属车体撞到他前的那短短一秒,两人的视线相会了。松永露出惊吓的表情—明宏就近在身侧的事实,似乎比自己从月台上摔落、还有电车就迫在眼前更令他惊讶。迎面而来的电车发出急刹车的声音,明宏听到车轮那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尖锐摩擦声。有位女性跟他们站在同一个月台,此时正与明宏对望着,她露出十分惊恐的表情并从明宏旁边逃开。听到刹车声,刚刚可能还靠在检票口房间内火炉边的站员冲出来,明宏转身开始逃跑,他觉得是恐惧感迫使他这么做的,是他的脚擅自决定这么做的……而现在,明宏就潜藏在阿满的家中。

明宏缩着身体窝在起居室的一角,感觉不怎么舒服;这房子的主人阿满躺在暖炉前面,一动也不动。如果她能到别的房间去该有多好啊!但这是她的家,自己根本不该有这种想法。他觉得很对不起她,可是警方会四处搜寻,他无法回自己的公寓,警察不需要花费太久的时间就会知道尸体的身份,以及身为死者同事的自己怀有杀意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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