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种笔调必然导致了某种冷漠。或者说，当作者用一种正常化的笔调叙述出“男性”角色在女性生活中的伙伴化、世俗化和淡漠化时，我们能隐约感觉到，作品中女性的主体意识反而被淡化了。女性在两性关系以及在社会中被损害、被侮辱的地位也被作者以合理化的内在逻辑给消解掉了，在承认既定生活模式的合理性的同时，等于放弃了女性的权力和前提。女性不再为社会、家庭分工的不均和男性吵架，而是在自我生存的立场上达成一种妥协，这看似是和平、平等的方式，实际上，却显示了她们性别意识和自我主体意识的极端淡漠。在《你是一条河》中，作者用一种几乎赞美的笔调写出了辣辣奉献和牺牲的一生，而这种对女性牺牲精神的赞美恰恰是男权社会所倡导的，而社会给辣辣的挤压反而成了小说次要的叙述。从本质上来讲，辣辣的真正悲剧不在于她是“被损害、被侮辱的”，而在于她的自我意识始终没有觉醒，作者的女性自我意识也没有被彰显出来。方方的《行云流水》是一个关于80年代社会转型期知识分子生存状态的小说，但是，如果从女性视角来阐释，就会发现，高云路虽然非常爱自己的妻子，对妻子的保护、照料也很感激，但是，这决非女性在爱情中的胜利，同样是学者的高妻在小说中只是一个母性的存在，而不是作为学者存在，他们之间更多的是命运的联结，是生活的需要使然。作品否定了激情的存在，甚至到最后也否定了高云路和初恋女友之间刻骨铭心的爱情。

她们的创作显示了女性主体意识的微妙转变，从强烈的“进入”意识到心平气和的“撤出”，并以一种理性、舒展的姿态看待“男性”，这里面既有对“男性”的平视化，他们不再高高在上，不再拥有强大的吸引力和精神的主动性，这意味着女性意识达到了某种主体自觉的程度，但是，从另一层面来讲，这种平视和淡漠却又少了内在的主动性。淡漠和回避并不等于问题得到了解决，反而掩盖了问题的存在，在此种情况下，女性主体精神实际上处于一种“萎缩”状态；而认同生活，等于认同现实的游戏规则，即现实的性别制度，女性作家在女性主体问题上呈现出似是而非、模棱两可的趋势，所谓的“爱情”“两性平等”在日常生活中变得无足轻重，大家所遵循的是生活的规则，这一游戏规则下，一切信念都面目全非，无法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