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算哪个阶级 (中文版)(1)

鸟语啁啾 作者:劳伦斯


我觉得,眼下所有白人的世界里,社会阶级的鸿沟反倒比国家间的鸿沟深。其实,思想这东西最具国际性,任何有教养的人,无论哪个国家,都与白人世界的其他有思想的人有长久的接触。我所说的仅限于白种人,甚至都不能包括印度人,因为对他们来说,欧洲的文化是附着物,是对统治民族的模仿。在白种人里,受过教育的人大都相似,即使语言不同,也能一见如故。各个国家有各自的特征,也有偏见。但任何欧洲国家或美国的中产阶级人士,其重大的想法、传统的情感和行为举止大都相近。货真价实的上层阶级是没有了。

问题的关键是,欧洲文化中的所有人,他们的思想内容几乎是同质的,他们的思维方式也十分相似。事情无论大小,无论国内事务还是国际金融,国内商务还是世界大战,一遇到什么事,每个国家的表现都和别的国家相差无几,甚至想法雷同,众口一词,行为如出一辙。

我再说一遍,这就是中产阶级欧洲的同一性。今天,全世界只有两个阶级:中产阶级和劳动阶级。

他们之间的罅隙不是垂直的,而是横向的,而且只有一条分界线。中产阶级已经将上流阶级完全同化。连国王也只能算资产阶级里的“精华”。分界线是横向的,它横向切断了整个文明世界,将人类分成两层:上层和下层 。

或许有争议的一点是:今日的劳动阶级只是中下有产阶级。所有的人都向着一个目标努力,要变得更富裕些、要掌握财富的处置权力。从外部观察,这是真的。但从内部考量,这则是一个天大的假象。

就拿我自己来说吧,我出生于劳动阶级。我父亲是个矿工,而且仅仅是个矿工。他十二岁上就下井干活了,一直干到七十岁左右。他能十分费劲地写封短信,也能浏览本地的报纸专栏文章。尽管他总是读些报纸上的东西,可他几乎弄不懂那上面说的是什么。屡见不鲜的是,他几乎总在问我母亲:“媳妇儿,这个‘加拿大的地方’是啥意思来着?”母亲有点不耐烦地解释过了,他还是不了解加拿大。对他来说,加拿大是在美国的什么地方,而美国就是个你若对自己的国家不满就可以前往的地方。这都是“聊天”的话题。他喜欢让人觉得他懂点儿这方面的事儿,因为矿工们在酒馆儿里要闲扯些政治和报纸上的事儿,拿这些东西胡编乱造一番。

我父亲挣的钱,我估计一般是在一周三十到三十五先令的样子。夏天产量不高的时候,工资会降到二十五、二十甚至十五先令。他可不管家里是不是有一群孩子要养活,总给自己留一份私房钱。他给我妈的钱从来不超过三十先令。而他挣不到三十先令时,他还扣五先令给自己留下,如果他挣二十五先令,他也扣五或四先令。他兜儿里必须得有私房钱供他下酒馆儿。

我母亲算是潜在的中产阶级。她说一口标准的英语,从来也不会说一句字正腔圆的当地土话。她能写一手好字,能把字母写出花样儿来,还喜欢那两个大相径庭的乔治的小说,一个是乔治·爱略特,另一个是乔治·梅瑞迪斯。

尽管有这样的母亲,我们家绝对是个劳动阶级家庭。我母亲戴着一顶寒酸的小黑帽子,尽管生着一张精明的“另类”脸儿,但还是个工人的老婆。而我们则是彻头彻尾的工人子女。

直到我十二岁上,情况有了变化。我获得了郡里的奖学金去诺丁汉中学读书了。这所受到大笔捐资的学校算得上是英国最好的中学了。校长是高博士,后来他当了西敏寺中学的校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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