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用“世间人情道理”来解释的，而且还是“一种超乎等级界限的感情”。他还说：

一颗苍老的心和一颗年轻的心靠得越来越近，两种不同的感情像两水汇流一般地融合，她们既是主仆，又是忘年之交。贾母把那种老妇人对儿孙的怜爱给予了鸳鸯，鸳鸯则把对祖辈的尊崇和爱戴给予了贾母。这种关系只能用人间存在的普遍人性来解释，用阶级分析方法来解释，就未免胶柱鼓瑟了。

超越阶级界限的“普遍人性”存在吗？这是纠缠学术界许多年的老问题。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人们谈“人性”色变，认为“人性论”是资产阶级的谬论，不同阶级之间，是不能产生爱情的，那硬朗朗的证据就是“贾府的焦大，也不爱林妹妹的”，但这只是说焦大不敢，不敢和不想是两回事，假如林黛玉成了罪犯家属，拉出去配人，焦大要不要？连同上世纪争论的爱情存不存在于统治阶级之间，《长恨歌》中李隆基对杨玉环的爱是不是爱情？都没有真正解决。宋歌不囿于成见，用“人性”来解释鸳鸯对贾母的情感，并非无的放矢，而是有其理论根据的，他说：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尊老爱幼也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这种美德不是封建统治阶级的专利，它存在于普遍的人性之中。不止鸳鸯有焉，只是鸳鸯把它发挥到了极致而已。我们如果从这一侧面来赞美鸳鸯，一切悬疑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传统道德为什么“存在于普遍的人性之中”呢？因为敌对阶级的双方总是互相依存的。封建地主阶级与农民阶级，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都是生活于一个矛盾统一体中，一方面，它们矛盾着，斗争着；另一方面，它们又以自己的思想观点影响着对方。特别是统治阶级以其统治地位，使统治阶级思想成为统治思想时，儒家的道德观与价值观便成为普及的观念，于是一些传统道德便会超越阶级界限而成为中华民族的共同行为准则。

然而，这仍是个有争论的问题，宋歌用人性的观点来解读《红楼梦》，与阶级分析方法互为补充，表现了他的勇于突破传统观念的探索精神和不媚俗不随时的学人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