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名为家乡(2)

我在台湾 我正青春 作者:蔡博艺


励进餐厅现在的掌柜是老板的女儿,她看上去已经是个中年妇人了。在柜台里忙忙碌碌,一刻也闲不下来,但是看得出应该是个很精明的掌柜。这里的老板,也就是掌柜的父亲,是位已经年逾八旬的老翁。

我初次见他,就是在第一次去励进食堂吃火锅。他坐在离我很远的柜台附近,身体佝偻,眼睛上蒙着东西,头上戴着穆斯林才戴的新疆帽,这让我一度怀疑他是否是回族或维吾尔族。听朋友说,他是这里的“班长”。他喜欢在店里四处走走,看看他的客人们,看看他们吃得如何,有时候,他会指着桌子上的肉对客人说:这个要快丢下去了,那个应该先涮了。

班长在客人很多,甚至是等待的人都排在门外时,就会真的变身成为这个“食堂班”的班长。他会走过客人身边,然后指着锅里的东西说:这个可以捞起来吃一吃了,那个应该放下去了。以此来加快客人的用餐速度,使后面排队的客人尽早进来吃饭,而不是在外面的寒风里苦等。奇怪的是,所有客人都会心照不宣似的对他言听计从,笑呵呵的点头照他所说的去做。既然有这么霸气的一位老板,自然也不难理解为何员工也不把你当上帝的原因了吧。

我一边吃火锅一边观察老爷子,见他从椅子上起来,我也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我看着他拄着拐杖,自己靠自己,一步一步,慢慢的从柜台附近移动到餐厅的最后方,和员工们一起坐在白色的木桌前,这里是他们吃午饭的地方。菜色很丰富,有鱼有肉,不但有食堂的员工在此用餐,还有些身心障碍的残障人士也在这里吃饭。可见老板是用真心实意对待员工,用怜爱关怀对待弱者。

凡来过这里的人都会很快变成常客,我也是同样的情况。

在第一次去励进食堂后,我就会不自觉地经常想起酸菜白肉火锅的味道。在心心念念了很久之后,我终于抵挡不住诱惑,还是拉着朋友一起去吃了。

那天中午,时间还早,老爷子不在,我们坐定后,开始等服务的阿公阿嬷上菜。闲聊期间,我问及老板是哪里人,店员告诉我,老板是甘肃人。我顿时一惊,心里像被电击中了一样,立刻站了起来,“他是甘肃哪里人?”我问话的声音已经有一点颤抖了,店员一脸微笑的回答:“甘肃兰州人。”

我从来没想到在这个海岛上能遇到自己的家乡人,这让我这个已经背井离乡,离开兰州快十年的人感慨万千,激动不已。店员告诉我,他女儿,也就是掌柜的,也去过兰州。我知道后难掩激动,快步走向柜台,掌柜的本来在算账,看我来了,并没有停下手里的事情,只是笑着问我有什么事情,我平静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对她说:“大姐,我也是兰州人。”

这次她愣住了,手上的事情也停了下来。她眼神恍惚了一下,看上去有点惊讶,却又不像惊讶的看着我,迟疑了一下后说:“真的吗?你也是兰州人?”

掌柜的之前有去过一次兰州,我凭着模糊的记忆证明自己的根须在兰州。在暗号对上之后,我们聊开了,她跟我讲自己在兰州的种种见闻,我询问老爷子今天是否会来,她说她父亲过去每天都会来,但是最近身体不太好了,不一定会来。正当我表现出有点遗憾,询问老爷子什么时候能在店里之际,她拿起电话,拨回家里,然后告诉她母亲,父亲的一个家乡人现在在店里吃饭。

二十分钟后,老爷子步履缓慢的走了进来,当他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所有人都停下来,向他行注目礼。我自他进门开始,视线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他。老爷子佝偻着背,拄着拐杖,但是不需别人帮忙搀扶。他缓步走到柜台前,转了一个方向,朝向大厅开始搜寻。我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和他的目光重叠在了一起。我起身,走到他面前,看着他,心中有种莫名的感动,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害怕由于自己太激动而吓到他老人家。我轻轻的伸出手去扶住他,他看看我,似乎早就知道我是他家乡人的样子,只是问我坐在哪里吃饭。待我指明后,他径直朝向我所坐的桌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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