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濮存昕:兵团给我承受力(13)

生命中的兵团 作者:朱维毅


“大约在下午1点多的时候,苏军对中方阵地和纵深发起炮火急袭,炮击的猛烈程度让人感到特别震撼。前指的人在战后说,这次炮击的密度不亚于美军在朝鲜战场中对上甘岭的轰击。我瞅着炮弹在我们背后由远到近一步步往江边打,然后再从江边往回推,就像来回剃头似的。被炮火掀起的冻土块不断落在我们身上。看来苏军是要封锁我们的支援通道了。他们大概想不到,这支不怕死的兵团救援队就隐蔽在和战场近在咫尺的江岸上,而且随时准备再次登岛支援。苏军的炮弹一排排炸过来,中间有空隙,我们的隐蔽地正好在两排炮弹的弹着点之间,要不我们都他妈得玩完。

“抬冷营长的那个担架组特别棒。我们排长下去了都没再回来,而他们完成任务后又返回到了江岸,结果赶上了这场炮击。担架营里唯一负伤的人就在他们这个组。一颗炮弹炸响后,班长黄元培的鼻子和知青孙文斌的屁股都挨了弹片。

“在躲在江堤后面挨炮的时候,我心里这个着急啊:咱们的炮呢?揍他小子啊!没一会儿,解放军的大炮发言了,这一通招呼呀,真他妈过瘾!一直把对方的大炮打到一声不吭。炮战平息后,已经是下午5点多钟,天黑了下来,热闹了一天的珍宝岛突然变得异常安静,和白天的战场相比,简直就是两个世界,全天战斗就此结束。我奉命带着3排的1、2、4三个班登岛打扫战场。一上岛我就看见了一具盖着白斗篷的战士尸体。我们马上行动,无论是死的还是伤的,见一个抬一个,一共抬走了十多个。我把自己在这一天干的事儿归拢一下:送上去两发炮弹,抬下来一个伤员。背伤员时我身上沾满了血,不知道那个战士后来是不是活了下来。我把那件血衣保存了很久,以后几次搬家不知弄到哪里去了,可惜啊,那是中国军人在珍宝岛上血战,兵团战士冒死支前的证物!

“当我们撤出战场回到无名高地后面的包扎所时,已经是晚上8点钟了。在那里我们遇见一群披白斗篷的军人。他们问我:珍宝岛是不是还在咱们手上?我说没错,我们刚打扫了战场。那群战士又高又壮,一水的冲锋枪,看上去像是前指准备的夺岛预备队。

“从早上7点来钟出发到现在,我们在13个小时里没吃一口饭,没喝一口水,人已经极度饥渴和疲劳,白天被汗打透了的衣服都结了冰。一直等到晚上11点左右,还是没有等到送我们回营地的车。包营长下令:徒步返回!这40多里的路我们走到了天亮,那次我知道了:走路真的能睡觉,打着小呼噜照走不误。

“我身体够棒的了吧,但16日一白天都没缓过劲来,一直到17日早上才算真的睡醒。这一天下午,中苏双方在为争夺那辆被打坏的T62式坦克爆发了第三次战斗,那天主要是炮战。战斗中我们又一次奉命出发,在江岸的炮兵阵地上抬下了部队的两个伤员。”

我问:“历史文献里说,在珍宝岛支前的队伍里也有五林洞林场的人,你们看见过吗?”朱波说:“我们兵团的人两上前线,都没有见过林场的人。后来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在3月2日的第一场珍宝岛战斗中,确实是五林洞林场的民兵担架队上去的,战后还立了集体一等功。但他们那次行动是在全天战斗结束之后去打扫战场。

“为什么后来的两次战斗要调咱兵团的人了?兵团牛逼啊!兵团是半军事化指挥体系,军人指挥,转业军人带队,所以能冒着苏军的枪弹和炮火往上冲,而且是近百人直达前沿。虽然我们兵团的人在战后只有3排拿了个集体二等功,但兵团担架队的功绩上写着硝烟和鲜血,那是响当当的,没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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