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欢场牧歌 (2)

秦淮悲歌 作者:安家正


及至她从昏迷中醒来,那个“胡子畜生”早已发泄得淋漓酣畅,满足得直打呼噜。她却只能含泪过早地告别了少女时代。

很快,他就知道了“胡子”的真实身份,这时,再看那“定情之物”,那挂满了肉色的“竹节”,就不啻是一种巨大的讽刺。她狠狠地砸碎了那个翠竹挂件,从此不再理睬“胡子”。可是“胡子”仍然不断地来纠缠。他只好求助于“复社”——“胡子”的对头。冒辟疆是“复社四公子”之一,她要托庇于冒辟疆。

冒辟疆听到这里,二话没说,毫不犹豫地举起了那个翠竹玉器,只听得“啪!”的一声巨响,手落玉碎,那价值连城的精致玉器变成了《一地鸡毛》。

陈圆圆不无惋惜地说道:“你这是何苦呢?他又听不到;我又不会因此而‘完节’。”

冒辟疆却说:“与爱卿采取一样动作,以心心相印耳。”

感动得陈圆圆再次拥抱了心爱的郎君,她在情郎的怀里,盯着那幅画说:“妾只是一株人人攀折的弱柳,你若是不嫌弃,尽可以也当一次寒蝉。”

这是一次真正的灵与肉的高度和谐的大合唱,泛滥的是悄无声息的甜蜜。香汗涂上了那只玉鸭,羞得那红头更加嫣红;兰麝之气频喘,很快就让那白肚充满了肉光。玉鸭似乎有了冲天的灵气,把两人的欢乐带到了“神女峰”的顶端。

几天几夜,如胶似漆,再也难以分开。

冒辟疆决心纳陈圆圆为“小星”:“‘拙荆’出身于名门贵族,决不会争风吃醋的。她知书达理,对我纳宠决不敢说半个不字。这你尽可以放心。至于‘家严’、‘家慈’那里,也不会有什么障碍的。我是独子,只说为了子嗣起见,他们就会接纳你的。我终生拿你当正妻相待,决不会因你年老色衰而改变。现在我就回家乡如皋,禀明父母,带回川资,为你赎身,小别数日,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陈圆圆幸福得脸上一朵花,心上一朵花。但是她还要撒娇:“你们男人都是这样,搂着女人,甜言蜜语;放开女人,就换口味。哪个敢保证你不见异思迁?”

“我承认我也是那样的男人;但对你我是认真的。”冒辟疆庄重地说,“我把我们家的传家宝给你带来了。”

说着,他就拿出了一个小巧玲珑的玉石,挂在了陈圆圆的脖子上。那玉石,比一般的挂件大一些,是那种异常纯粹的“艳绿”,不仅绿得让眼睛瞬间就消除了疲劳;而且绿得让心灵顷刻就充满了温馨。此刻它就吊在圆圆雪白的乳壕里,让那两个丰满的乳房一衬,显得分外性感。这是因为那挂件显然是个“欢喜佛”,那“男根”不仅夸张得令人发噱;而且精美得让人爱不释手。陈圆圆早就听说过“欢喜佛”,知道它早在国初就在民间流传,但却从来没有见识过。今天戴上了,只觉得特别的温润,下意识地拿起来,细细端祥那男根的纹理。

冒辟疆窃笑,说道:“‘男戴观音女戴佛’。这好象是特为你准备的;也许只有你才配佩戴它。”

这时,陈圆圆才注意到冒辟疆不同一般的表情,问:“它真的有佛光吗?”

“当然。”冒辟疆郑重地回答,“你迷起眼睛看!它的绿色是不是变幻不定的?”

陈圆圆果然眯起了一双秀目仔细端详,可不?一会儿是那种翠生生的碧绿;一会儿又是那种油光光的墨绿;不一会儿,又变成了晶莹莹的葱绿。她好不惊讶!

“你再把它放在几案上!”冒辟疆不容置疑地说道。

陈圆圆不敢迟疑,就那么裸露着身子跳下了床,用一双玉手把那“欢喜佛”摆在了玉案上,然后扭头狐疑地望着冒辟疆。

冒辟疆又说:“你退后一步,再眯起眼来看!”

陈圆圆果真照办,就发现了奇迹:只见那佛的上方,有一抹绿色的迷雾,似有若无,变幻不定。很美;又很朦胧,令人觉得那仿佛是一股仙气,一种神秘的启示。

“看到了!看到了!”陈圆圆拍着小手叫道,“这就是被人说得十分神秘的玉的灵光呀!”

“正是。”冒辟疆肯定地说,“你戴的时间还太短,玉的灵气跟人是相通的,你戴的时间长了,那灵气会越积越浓,保佑你四季平安。”

这时,陈圆圆猛的想起了什么事情,就怯生生地问:“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玉王’?”

“正是!”冒辟疆这次肯定的表情更加凝重,“‘阴阳玉王’的一半。”

“啊!”对玉见多识广的陈圆圆都大吃一惊。她万万没有想到被传奇故事包裹的神秘而又神秘的玉王,竟然就在这里。一时竟被惊得头晕目眩。

她知道,光是这玉的来历就有许多充满惊险、充满血腥的传说了,似乎它从缅甸来的每一步都连接着众多人们的命运。从国朝开始,缅甸的玉石通过“翡翠之路”从腾冲源源不断地流入了中国,那些围绕着玉的神秘逸闻也在中国不胫而走。

有什么法子呢?中国人自古就有赏玉的传统,天子更是对玉情有独钟,祭拜天地四方,需用玉做的六器:沧璧、黄琼、青圭、赤璋、白虢、玄璜,还要有玉做的六瑞:镇圭、衍圭、信圭之类,天子得天之物方叫瑞,诸侯受封于天子,天子必授之以玉。天下人以天子的爱好为爱好,玉还能不身价百倍?财富是充满“神秘性”的,越是身价百倍的东西,越是神秘得不可名状。

想到这里,陈圆圆不禁叹了一口粗气,说道:“可惜,这玉总是与帝王联系在一起。”

“正是。”冒辟疆再次肯定,“这块玉还联结着建文皇帝。三宝太监郑和七次下西洋,据说就是为了寻找这块玉。永乐年间还发生了这样一件事:有人要充当和氏,到宫里献宝。不过和氏献的是真璧,他献的却是假玉。结果就掉了脑袋。”

“那么,现在我们献给天子吧!天下正多事之秋,也好为天子增添一些瑞气。”

“当今皇帝已经被流贼与边寇闹得焦头烂额,我才不去触霉头呢!”冒辟疆拒绝了圆圆的建议,叮嘱说,“你要好好保存着,不知道有多少人千方百计地寻找它,连匿居南洋小岛的海盗都派人来大陆,到处打探呢!”

陈圆圆再次把它挂在了自己裸露的乳濠里,对着冒辟疆调皮地一笑,说:“在这里总可以了吧?除了你,管谁也看不到!”

冒辟疆再次拥抱了心爱的女人。

在冒辟疆怀里,陈圆圆柔声地问:“那‘母’的呢?”

“不知道。”冒辟疆摇摇头,说道,“按照惯例,应该有个‘母’的,一公一母,才是‘阴阳玉王’。这个阳具昂然,显然是个公的,与之配对的当然就是个母的了。”

“真不要脸!”陈圆圆娇嗔,刮冒辟疆的鼻子。

冒辟疆躲过了那只玉手,无可奈何地说:“真的是不知道呀!只有各式各样的传说。”

陈圆圆坐了起来,问:“都有些什么传说呢?说几种我听听。”

“那可一时半晌说不完,有说根本就不是另一个欢喜佛的;有说是一个断了腿的欢喜佛的;还有说是一个白色的狗熊的,反正都没有看见。‘画鬼容易’谁都可以编上一段。”

陈圆圆哑然失笑。

“不过,我更相信‘阴阳玉王’的说法。而且,找到了那个‘母’的,一定能揭开另一个更大的迷!否则,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人,发疯一样地去寻找它了。有一种传说是,找到了‘母’的,阴阳合为一体,就是一把钥匙,可以打开一个宝库,那个宝库幻化为一个金匣子,能破解帝王君临天下的奥秘。所以,国朝的历代皇帝都千方百计在寻觅。他们也许已经找到了那个‘母’的了,这个就越发显得珍贵。”

陈圆圆把欢喜佛收藏了起来。说:“真想不到帝王的江山竟跟这样的一个淫亵之物联结在一起!”

灯影桨声的秦淮河,“香扇坠”李香君嫌太喧闹了;而且,她终日沉湎在那喧闹中,不停地歌舞,也实在是太累了。她过分娇小的身子需要休息,可是那“假母”却更需要钞票。她就在不停的歌舞中成了达官贵人、纨绔子弟争相要“梳弄”的对象。

按岁数来说,她早已该破瓜了,但是她却总是借口自己身子娇小而拒绝“接客”:“妈妈,我才这么一点点,你给我找的都是又粗又大的壮汉。女儿怎么受得了啊!”说着,她就哭泣了起来。妈妈也就不好勉强她。就这样,她尽量延缓自己被蹂躏的开端,让自己当姑娘的岁月长了又长。

但是,门户人家是要靠粉头过日子的。养了女儿就好比置了地产,女儿长成,就好比庄稼长成了,是到了收获的季节,怎能让它烂在地里?何况,养的这个女儿又是千娇百媚、花容月貌的,若不及时收割,岂不大大影响了“经济效益”?所以,“假母”的声音已经很不好听:“碾大压不死蝎子,拖到什么时候也挡不了出血的那一晚上!”

“香扇坠”再娇小,也面临着她十分畏惧的第一夜。

按照“鸨爱钞,女爱俏”的惯例,“假母”允许她在选定的客人中挑一个,她选中了河南侯朝宗;但是,还没有下定决心。

这个侯朝宗是上了《清史稿》的。本名叫侯方域。乃河南商邱人氏,父恂,是户部尚书。然而记叙他的具体事,却唯有一件,就是他的父亲“督师援汴”时,他出了个主意:

“取赐剑诛一甲科字令之不应惩办者,而晋帅许定国师噪,亟斩以循。如此则威立。军事办,然后渡河收中原土寨团结之众,以合左良玉于襄阳;约陕督孙传庭犄角并进,则汴围不救自解。”

真是独出“奇”裁用滥杀无辜来换取威望,亏他想得出来。所以连老父亲都大怒,“恂叱其跋扈,不用,趣遣之归。”

朽木不可雕也,老官僚无法栽培自己的儿子,赶紧打发他回老家。他这才来到了秦淮河。“方域既负才无所试,一放意声妓,流连秦淮间。”也就是说,他是跑到秦淮河上用声妓的美色来舔精神的“伤口”了。

李香君选择了这样一个“意中人”,郑妥娘和董小宛都持保留态度,郑妥娘干脆就是反对,毫不保留的反对:“挑花了眼,拣了个绣花枕头!”

这天是谷雨,被妓家称之为“饯花节”。据说过了这一天,百花就开始凋谢了,妓女都是出卖“花朵”般的青春,惺惺惜惺惺,它们以花朵来寄托自己的情愫,这一天照例是妓家姊妹“杜门谢客”,说说心里话的日子。

郑妥娘就约上了董小宛。造访李香君的绣楼。李香君的绣楼当然也很幽雅,古筝琵琶都摆放得井然有序,不过,一个青铜彝鼎里散发出淡淡的香气,显示出女主人不同凡响的追求。雅人,却摆脱不了几分俗气。

按照事先的约定,劝说的话得由董小宛先说。她不象郑妥娘那么锋芒毕露。

果然董小宛开口了:“人都称姐姐是‘香扇坠’,我看姐姐倒是一个‘铁扇骨’。外柔内刚,巾帼豪杰。真不知得有什么样的郎君才能与你相配。”

这话说得李香君忸怩起来了,她含羞带涩地说:“倒是有一个人我想寄托终身。我是想‘从一而终’的,他‘梳弄’了俺,俺就跟他‘从良’。反正我们这些青楼淫娃最好的命运也就是当‘小星’,能找一个值得倾心的男人,俺就心满意足了。”

李香君沉醉在幸福的遐想中,满脸都是甜甜的笑容。

郑妥娘见她执迷不悟,就开门见山地说:“你当真要跟那个‘河南侉子’呀!”

“怎么?不好吗?他可是个名士呀。”

“名士?”郑妥娘鄙夷不屑,“在秦淮河上,一抓一大把。三条腿的鸡找不到,两条腿的名士要多少有多少!”

“瞧你说的,名士就一钱不值了。”

“就是嘛!你看看眼前的所谓名士,哪一个提得起来?且不说上了床都像一头角猪,就说所谓的风雅之士吧,他们那诗除了描绘女人,还是描绘女人,眉毛呀,乳胸呀。叠床架屋,也不嫌肉麻!还一个个的都自负是‘天下第一才子’。一副‘怀才不遇’的可怜相,让我笑掉大牙!”

“瞧你这个刀子嘴!”李香君半真半假地说。

董小宛插嘴说道:“妥娘姐姐说话尽管尖刻了一点,但是却道出了世俗弊端。大明立国已经近三百年,开国勋戚、历代显宦,连络结亲,损荣与共,形成了一个异常稳定的‘安全圈’儿。他们的后人无论怎样草包低能,乃至胡作非为,但都不仅可以衣食无忧,而且可以作威作福。

“所以,所谓的‘纨绔子弟’,‘滔滔然天下皆是也’!无论哪个皇帝,登基之前,他的天下里,充斥的所谓‘世家子弟’实在如‘过江之鲫’。

“这就十分可悲!‘牧民’本来是需要才能的。可惜,‘牧民’是十分紧俏的差使,只能从‘世家子弟’的圈子里挑。代代相传,负责选拔‘牧民’官吏的‘礼部’诸公。本身更是个顶个的草包。大家沆瀣一气,谁管天下的长治久安?秦淮悲歌楔子朱元璋是“美女经济”的老祖宗楔子朱元璋是“美女经济”的老祖宗

中国5000年的历史上,大大小小有数百次农民起义。唯一一个建立了全国政权的范例就是明太祖朱元璋。他是当之无愧的“伟大领袖”。在金銮殿上喊他“万岁”的声浪,真是一浪高过一浪。那些当年跟着他“闹起义”的农民兄弟们,如今都“坐天下”了。当年是“游击将军”,今天就是“一州之长”;当年相当总兵,今天就是督抚。怎能不衷心祝愿他老人家“万寿无疆”“万寿无疆”。

大明王朝在中国大地上延续了280年,就发生了许许多多的故事。

朱元璋出身贫寒,只是一个到处流浪的野和尚。据说他进庙门的第一天就烧错了香,惹得老和尚一顿好打。佛祖可怜他,就在他的不肖子孙眼瞅着把江山拱手让给“鞑虏”之际,却让“鞑虏”的第一代君主皈依了佛祖。算是对他那一炉“错香”的报答。

这个“报答”是通过秦淮河上一个绝代名妓,堪称是一个“极品女人”来完成的,这个女人叫董小宛,制造了中国历史上最大的悬案——这就是后话了。我们的故事要回到秦淮河。得从朱元璋定都南京说起,说一段“多余的话”。

话说朱元璋“马上得天下”之后,他的主要谋士刘基就告戒他不能“马上治天下”。他起初并不在意,但是,一碰到女人这个千古话题,他就傻了眼。一个叱诧风云,驰骋了大半个中国,横扫千军如卷席的豪杰,束手无策了:这么多的女人怎么办?

原来朱元璋亲手制造了庞大的军妓队伍,把古已有之的军妓发展到“转营”,令军妓制度登峰造极。这当然有客观原因,众多的将士多年追随他南征北讨,需要女人进行裸体慰劳,否则,谁肯为他拼死卖命?但更有朱元璋自己的特殊的“性心理”,让人啼笑皆非。

他的元配马氏,即后来的马皇后,长得奇丑,但朱元璋却不能不敬畏——这是真正的“糟糠之妻”。当年他一个“穷要饭的”,“三尺肠子闲着二尺半”,谁肯把闺女嫁给他?马员外不仅把闺女给了他,还赞助了他最早的起义资金。马家恩重如山,朱元璋说不出嫌弃马氏相貌丑陋的话。但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朱元璋发迹之后,每每看到漂亮的女人都会引起莫名的焦躁;尤其是原来的上层人家——不光是达官贵族,也包括豪绅富贾。他们的妻女在朱元璋的眼里,一个个都是风姿卓约的,特别是那些“少艾”,简直能钩得他灵魂出血。他恨不能搂过来发泄,却又不能发泄,就只好通过他的将士发泄。于是就把所谓的“罪臣”、“劣绅”的妻女统统收做军妓,令她们“转营”。(即在一个营地被轮奸数日后,再换一个营地)。

现在战争结束了,他已经用不着再去用女人的裸体来激发将士了。这些已经是“残枝败叶”的女人还有何用?

皇帝的难题自然有宠臣解决。朱元璋身边大大小小的“文人”就皓首穷经、引经据典,从管仲在齐设“女闾”说起,旁征博引,大讲了教坊司的好处。朱元璋终于听明白了,无非是要他进行一次从“军妓制度”到“官妓制度”的改革,让那些备受蹂躏的女人“商品化”。不再“转营”了,而是呆在一个固定的地方进行有偿“性服务”。

他对“刘基们”的这个“奏本”立即“纳谏如流”,甚至兴奋得有点发抖。他实在是“穷怕了”!恨不能在一个早上就又快又好地把所有的宫殿都盖起来。让这些“罪臣”的妻女用肉体替我赚钱,也不失为一种“赎罪”的方式。再说,他还有一点私心,“寡人有疾,寡人好色”,我在天下“选美”,集天下所有的美女于金陵,不放在皇宫里,而是找一个风光旖旎的地方,弄一个“天下第一”的“教坊司”。既可以避开马皇后的耳目;又可以享受天下的美色,不枉做了一次皇帝。

如意算盘打得万无一失,那交易场所就选在了脂粉弥漫的秦淮河。一座“大院”拔地而起,天下佳丽顷刻云集。朱元璋亲自题写了对联,悬挂在大门之上。那对联写得颇有文采:

此地有佳山佳水,佳风佳月,更兼有佳人佳事,添千秋佳话;

世间多痴男痴女,痴心痴梦,况复多痴情痴意,是几辈痴人?

只可惜那字却写得歪歪扭扭,很不象个样子。这其实是苛求不得朱元璋的,从小没念书,长大又征战,那有时间练字?但是他却偏偏没有“自知之明”,硬要充“大粒核桃”。他是天子,他就是“天字第一”的大书法家!哪个敢说他“故充风雅”?不要命了!有人“腹非”?鸟!我照样“万寿无疆”!就是我死了,你的“腹非”也只能烂在肚子里。你奈我何?朱元璋的这种“题词心理”却真的是万寿无疆!、

这副歪歪扭扭的对联无疑是世界上最具“艺术冲击力”的广告;具有不可挑战的“权威性”。于是不可名状的“市场效应”惊心动魄了:金陵的大大小小官员如过江之鲫涌向了大院,金陵之外的封疆大吏、实权道员也趋之若骛。一时竟出现了“百官竞嫖”的盛况。刚刚建立起来的大明王朝百业俱兴的崭新首都,真的是春光明媚、春潮汹涌、春情荡漾,满朝文武都满脸春光了。六部首揆上朝之前谈的是“嫖经”,下朝之后干的是飞奔——飞奔到粉头那里以拔头筹。渐渐地,秦淮河成了明王朝的第二个“政治中心”,许许多多在朝廷上不好说、不便说、不能说的大大小小的事,或者不好办、不便办、不能办的政治交易,都在这里,在吃吃喝喝、打情骂俏中顺利解决。朱元璋也趁火打劫,凑了热闹,搂着一个模样俊俏、身材苗条的春桃啃得心花怒放。尽管第二天上朝的时候全身疲软,差一点毁了他“勤勉”的“英名”,但是他仍旧非常愉快。

然而,你可千万不要误会朱元璋只是贪图一时的欢娱——那可就不是开国皇帝了。他拼死拼活地打江山实在太不容易了!为了朱家王朝长治久安,他不能不深谋远虑。大院的畸形繁荣出乎他的预料,却又迎合了他的政治需要。

这得从他与群僚的关系说起。古往今来,所有的“一把手”与“手下人”都不会是一个心眼。他们一方面是“坐轿子”与“抬轿子”的关系,离开了“轿夫”,主子就寸步难行。从这一点上说,是“狼狈为奸”;另一方面他们又势同水火,是“灭火器”与“火种”的关系,主子深怕奴才取而代之。上面戒心十足、防患未然;下面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打天下如此,坐天下尤其如此!

来自社会最底层的朱元璋看所有的官都用“农民视角”。他看所有的官都是歪戴着帽子黑心肠。嘴上讲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概没例外的都是花言巧语,同时又是不折不扣的“放屁”。为了争得天下,他不得不亲手造就了一支庞大的官僚队伍,但是他又从内心里痛恨他们。所以有史以来,朱元璋对他的官吏最严酷。他对他的群僚有一个基本估计:“想大事者”与“不想大事者”。前者极少,只有共同起事的所谓“开国元勋”中的几个;还有就是不多的“书呆子”,对书本认了真,真的想身体力行古之“圣贤”的教导,当真想做个忠臣孝子。后者众多,多得要多少有多少。他们有的已经高官显爵,有的却在蝇营狗苟,然而,却概不例外的都是“小心翼翼谋私”。表面上个个都是忠诚老实,木纳得不可名状,但却个个都“大智若愚”,内心世界肮脏得猪狗不如,全是属小猪的,提着谁的腿谁叫唤;不触及他的个人利益,他就又聋又瞎。

对于前者,朱元璋真是又恨又怕,必置之死地而后快。“开国元勋”中的正人君子,威望都如日行中天。他们的道德形象令朱元璋望而生畏,既然君临天下,总少不了有些私私弊弊的事情。这些老家伙洞若观火,一眼看穿;再加上一言九鼎,天下还不容易翻个个儿?他们当中的非正人君子尤其可怕!哪个不是权谋过人?他们要让天下易主,确实用不着三代。历朝历代诛杀开国元勋已成惯例,朱元璋决不想当个例外。至于那几个书呆子,朱元璋也恨得咬牙切齿。让你们来咬文嚼字,不过是让你们来证明我是天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英明伟大”而已;明明只是一条狗;却要摇头晃脑,摆出一副斯文的架势来,令人讨厌;再说,我“御天下”讲的是“随机应变”,你们的“迂腐说教”我今天用得着,后代呢?对不起,我用你们的脑袋也会“随机应变”的。

这两类人肯定都有“软肋”,可“软肋”在那里呢?他让他的“锦衣卫”煞费苦心地侦探过,但是这帮人连隐私都是中规中式的,在闺房之内都是一种“非礼勿动”的“道学模样”,让他找不着地方下口。有了秦淮河,难题倒迎刃而解。在那些秦淮佳丽的玉腿之间,所有的豪言壮语统统泡成了“软肋”,“正人君子”的一切也都变成了泡影。更重要的是:他们的一切,包括灵魂,都是裸露的。他们都变成了“烂杏”,要捏哪一个还不是易如反掌?

至于那些俯首帖耳、老实听话的,朱元璋压根儿蔑视他们:这群奴才个个都是变色龙。“龙舌”却是两面的:一面滑腻得很,专舔上司的屁股,是溜沟子的高手;然而,舌头的另一面却长满了刺。个个都是“势利眼”,一旦舔腚捞不到好处,就立即反转过来,把原来的上司刺得血流成河。这群奴才的下作是无以名状的,但是他却不得不用他们。这群人,“滔滔然天下皆是也”,是王朝的基石。尽管庸碌无为,但却“守土有责”,只要俸禄到手,是决不会惹出乱子的。

但是,这种人都极善“包装”又会“包装”。他们把“忠君”的话头挂在嘴上,把“万岁”的喊声叫得山响;可内心想的什么,只有天知道。他们的心底阴暗得很,连他的老婆孩子都不会成为一缕阳光。

而这恰恰成为最可怕之处。因为这是一些毫无操守的浑蛋,一旦有个风吹草动,抢先背叛的就是他们。老实人都奉行“有奶就是娘”,他们会争先恐后地投奔新主子。说老实话,这是新王朝最大的“潜在威胁”。他戒心十足地瞅着他的那些老老实实,却又战战兢兢的臣子,思索:“你们当中,哪一个是伪装得最巧妙的敌人?”

现在一切都可以放心了。有了秦淮河畔那堆鲜活的肉体,就可以轻而易举把握这群庸人的内心世界了。这群小心翼翼的人对自己的钱袋也是小心翼翼的,只要知道他们在妓院里也讲价钱,就可以“明察秋毫”了,一个在“皮肉生意”中都要克扣粉头的“守财奴”,灵魂必大白于天下,倒省了“锦衣卫”的许多事了。

然而“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日子不多久,就出现了“马失前蹄懊恼至”的可悲局面。

先是那个春桃讨厌他的一脸麻子了。他少时候生天花,落下了一脸麻子,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岂知却让风情万种的春桃闭紧了钩他魂魄的眼睛。让他不能容忍的是,他在这里,天子的威严竟一扫而光。大家都是嫖客,粉头只认银子。天子微服嫖娼,就丧失了一切特权。享受春桃那美妙的肉体,不是他朱元璋的专利。

这还犹可说也,反正又没有名分;但可怕的事情出现了——让朱元璋浑身发抖。

朱元璋既然信不过他的群僚,就精心培育了一支特殊的队伍——“锦衣卫”、“东厂”之类。大明王朝其实是个特务统治的“警察国家”。那些特务,行动诡秘,级别不高,人人唾弃,却着实了得。连大臣昨天夜里与姬妾的私房话,第二天朱元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别看这是一群人格下作到了猪狗不如的“人渣”,却被朱元璋视为国宝。朱元璋暗中给了他们巨额补贴,收买了他们的人格,他们就无耻地为朱元璋卖命。然而这群狗也有七情六欲,也要在“温柔乡”里消费主子赏赐的银子,买得粉头的浪笑。在女人的大腿之间,这群“鹰犬”的忠心就大打了折扣。其实只是小事一段:朱元璋听说民间有一种叫做“欢喜佛”的东西,可以提高那种兴趣,就要“锦衣卫”全力访求。回答却是“遍访而不可得”。他已经死心了,却无意之间在春桃的枕头底下发现了这个“淫巧的玩意”。这还了得!

这无疑是动了朱元璋的“命根子”!谁都可以背叛他,唯独“锦衣卫”不行。他苦心孤诣营造起来的特务队伍,让女人的大腿淘空了,谁来监督那些居心叵测的群臣?大明王朝就岌岌可危了,即使他还坐在皇帝的宝座上,也会被人架空。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朱元璋真的是幡然悔悟。他猛的推开怀里正无可奈何等他蹂躏的春桃,第一次发现那一丝不挂的女人竟是蛇蝎,不!是老虎!比老虎还可怕!

他把那“欢喜佛”砸得粉碎,悻悻地回了宫。以皇帝的身份过问秦淮河上的妓女了。一查帐,真的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那些莺莺燕燕,不仅没有为他叼回一两银子,反而几乎掏空了他的国库。“公款嫖娼”蔚然成风,那银子还不浩浩荡荡直泻“大院”而去?

事情终于“到了非解决不可”的时候了。朱元璋立即颁旨:

凡官吏宿娼者,杖六十,媒合之人减一等;

若官员子孙宿娼者,罪亦如之

圣旨是有无上权威的,“一句顶一万句”。“国营妓院”只好停办了;但是,曾经睁开眼睛,看到了花花世界,再闭上眼,仍旧在脑海里会浮现五颜六色。朱元璋的文武百官,那贪色的欲望就像脱缰的野马,再也控制不住了。滚石下坡,青楼的诱惑实在是太迷人了。

于是,他们就“把政策用足”。“圣旨”是留有空间的,只说禁止“官娼”,可没有说到“私娼”。私娼就钻了这个空子,异常迅猛地发展起来了。几个世纪的脂粉积淀,在明末登峰造极,秦淮河成了“官场”与“情场”的特殊“结晶体”。

几个世纪以前,唐朝的诗人杜牧曾经写过一首七言绝句《泊秦淮》,哀叹: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到了明末,只怕他的哀叹还要升级。这时的明王朝大厦将倾,已经是风雨飘零。外有清兵压境,内有农民造反。李自成的大军已经是“扑不灭的火焰”,正在向北京进军。但是,秦淮河照旧笙歌不绝,那“人肉的股市”冲破了“1300点”。好多好多的风流故事都在秦淮河上发生,也就在我们这本书上记载下来了。第一章秦淮暮色第一章秦淮暮色

说不尽的秦淮河啊,说不尽的秦淮河!

千年的繁华之地;千年的奢靡之地。流淌的是十里脂粉;还是十里血泪,谁也说不清楚。十里秦淮,是南京最热闹、最繁华的一条河道,这里有最豪华奢侈的妓院,有南京城里最有声价的一群妓女,“户户皆花,家家是玉”,艳帜高扬的绝代佳人,招引着四面八方的风流豪客,使秦淮河几乎成了娼妓业的代名词,成了江南首屈一指的纸醉金迷、酒色征逐的销金窟。

大约自东晋以来,这里就出现了满载丽色的画舫,每当花灯初上,轻柔靡曼的歌声,拌和着琴声、笛声,忽隐忽现地随风飘荡过来,把过往行人挑逗得如痴如醉。千年之后,到了明末清初,那就更淫荡得一塌糊涂,有人描写如下:

由南门桥迄东水关,灯火游船,衔尾蟠旋,不睹寸谰。河亭上下,照耀如昼。诸名妓家,广延长席,日午至酉夜,坐客常满,撙酒不空。大约一日之间,千金糜费。真风流之摅泽,烟月之作坊也。泛舟者始于初夏,迄于中秋。游船数百,震荡波心。清词南曲,十番锣鼓,腾腾如沸,各奏尔能。薄暮须臾,烛龙炫耀。帘幕毕钩,倩妆倚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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