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请求你假装一下”(2)

贝尼尼传:他的人生 他的罗马 作者:【美】弗兰科·莫尔曼多


压迫的政府和压迫的宗教强制执行者在欧洲到处可见,所以每一个地方的男人和女人们都被迫退避以求自我保护。正如路易斯·德·奥尔良(Louis d’Orléans),另一个对时代和人性进行了机敏观察的人,在笔下对法国亨利四世国王进行的抨击:“就像秘密隐藏起来的动物一样,人像一只牡蛎一样退缩,只在面对使自己喜悦的人的时候才敞开自己。他的思想不能袒露到最明亮的光线下或太阳的最强辐射下,这就是为什么判断他们比在夜晚的黑暗中判断钻石的真假或者黑暗中判断一幅画的美丑还要难。”当然,离宫廷的当权职位(包括教皇这一职位)越近,危险就越大,虚伪的习惯就要越普遍和娴熟。罗马宗教法庭的另一个受害人—1600年被烧死在鲜花广场(Campo dei Fiori)的柱桩上—的意大利哲人乔尔丹诺·布鲁诺(Giordano Bruno)指出,“演说家,廷臣以及那些无论怎样都懂得行为规则的人,一旦采取隐匿的虚伪伎俩,就会在社交中更加如鱼得水……掩盖这一点且使用这一点的艺术不在少数。”

布鲁诺这段关于艺术的话唤起了一个著名的、首先被古罗马诗人贺拉斯阐明过的美学原则,“Ars est celare artem”(拉丁文:艺术就是不表露艺术),“真正的艺术目标是掩藏艺术。”贝尼尼就很清楚这种原则并在他自己的人生中予以了实践。这代表了他伟大的职业成就之一,就如多美尼科提醒我们:“他如此擅长模仿本质上最完美者,毫无矫揉造作,以至于任何一个研究他作品的人都要陷入疑惑:他的艺术性和他掩饰模仿的掌控性,究竟哪一个更主要。” 正如贝尼尼本人关于在法国圣克卢的别墅煞费苦心地重建一道仿造瀑布的谈话中所做的评论,“艺术应该以自然的外表做掩盖。”同样的主题也成为贝尼尼的喜剧《经理人》(The Impresario)第四幕第二场中的讨论话题,对此多美尼科在总结其父的戏剧作品时报告说,“贝尼尼经常说他所有的喜剧和它们布景中最好的部分正符合,‘实际上,哪一个是仿造的,哪一个才显得真实。’”当然,这种成功依靠骗术,骗术如此聪明又如此精通技巧以至于引起了观众的惊讶和喝彩。

贝尼尼所践行的聪明骗术,在舞台上和在他的艺术及建筑作品中都带来如此成功,同样,他的个人交往—尤其是跟赞助人和其他权势人物的交往中—也发挥了用武之地。又是一种虚伪。贝尼尼总是小心谨慎地运用着。他不会因为说话多或言辞犀利产生冒犯而在虚伪技巧这一点上有所退让。多美尼科在此描述了他父亲当被请求评判其他艺术家的作品时表现出的做法:

但是,当不可能去称赞一幅作品时,他宁可选择保持沉默,而不是对其予以诟病。当他必须对一幅画做出评价时,他找到了一种即使在说什么也等同于什么也没说的办法。例如,有一天,贝尼尼恰好被红衣主教要求对一个圆屋顶做出评价,其上的壁画是由这位主教雇佣的另一个艺术家绘制的,实际上,他在这个案子中没有完成一件出色的工作。贝尼尼发觉此时无论保持沉默还是说出真相都是令人不快的,于是就简单地说,“作品自己可以说话。”且精神抖擞地把这句话重复了三遍。这位主教,是喜欢这个被置疑的艺术家的,于是就很乐意地把贝尼尼的话理解为对这个作者的一种赞美,而此时恰好还有许多艺术家在场,他们都悄悄地笑了起来,彼此交换着会意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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