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说:“可不是?是个瞎怂,有一年雨特别多,下了足有十多天,到处都是水,他家与明娃子家之间的院墙塌了,等天一晴,韩胖子就顺势把院墙往外移了不少,明娃子不愿意,两个人就打了一架,明娃子被打得头破血流,韩胖子被派出所关了几天。后来明娃子看看闹不过人家,就把这地方卖给公家,一家人到城里去了。这以后韩胖子就在这镇上得了个韩霸天的外号。”
“好好。”祁乡长说着就出去了,将老婆一个人扔在办公室。
老婆追出来说:“好个屁哩,有啥好哩,神经病似的。”
祁乡长出来就打电话给乡上的土地管理员郝老五,得知他正在一个村上下乡,祁乡长就打发司机开上车赶紧把郝老五接回来。
到了傍晚时分,郝老五就来了。祁乡长在大路上等着,他对气喘吁吁的郝老五说:“你坐上乡上的车,到县土地局去,给咱把韩胖子的地基具体年份、亩数等情况都弄清楚。”
郝老五听了这话,不明就里,呆呆地望着祁乡长。
祁乡长就说:“你看武打书不看?”
郝老五说:“看啊,金庸的武打书我都看完了。”
祁乡长说:“没有人天衣无缝,每个人身上都有短处,在武打书上
叫命门吧,抠住了这个命门,他就全身都疼哩。重要的是你要首先找到这个命门。”
郝老五说:“我明白了,让我换一下衣服吧。”
车停在当路,两人相跟着往乡政府走,路上郝老五说:“乡长,你刚才说命门每个人身上都有,我看也不一定,我看你们身上就没有命门,起码在这个乡你是什么也不用怕的。”
恰好这时祁乡长心情也特好,就说:“也有怕的,只是你不知道。”
郝老五说:“怕领导,怕把官撤了。”
祁乡长一听,哈哈笑了,说:“这些,所有当官的都怕,这是共同的特点,其实官不当了也没什么了不起,但每个人在具体的生活中还有怕的。比如说,现在我也怕啊。”
“怕什么?”
“呵呵,那就不告诉你了。”祁乡长其实现在脑子中是想说最怕的是老婆的大嗓门,但觉得开这玩笑有点不合适,就住了口。
“我知道了,你是怕韭菜吧?”
“什么韭菜?”祁乡长一时没反应过来。
“乡上让种的那些韭菜啊,我今个听说那些人要闹事哩,要上访哩。”郝老五一边说,一边瞅着祁乡长的脸。
生活中,人们有时往往宁愿喜欢一无所知的人,也不会喜欢自以为是的人。这个郝老五工作多少年没有被提拔,大概和这些自作聪明是相联系的。
果然,祁乡长听到这话,心情突然就糟透了,他沉下脸来:“什么韭菜,上访!你快点到县上去吧。”
“是。”郝老五加快步伐走了。
“坐班车去。”祁乡长说。
“我现在就骑摩托去。”郝老五为不明就里得罪了祁乡长而感到有些诚惶诚恐。
事情说怪也怪,就在郝老五说了韭菜的第二天中午时分,乡里就来了几辆拉韭菜的三轮车,停在了乡政府大门口,呈一字形排开。从三轮车上下来几位当地的农民,这些农民一个个脸冻得通红,浑身瑟缩着,有几个头上戴着个猴娃帽子,拉长了,将耳朵也全部遮了起来。
祁乡长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脸顿时就沉下来了。
事情还得从去年说起。去年县上领导到沿海去考察,瞅着一种新产品,叫独根红韭菜,这个东西丰产,并且给当地带来了丰厚的效益。县领导脑子一热就谈好了项目,给县上引进了一些,计划在全县种植。当时也有一些同志持不同意见,说怕将来销售成问题,可是县长耐心地给大家讲道理,说销售不了,只是没有成气候,就像我们当地的苹果,前些年太少了,就不值钱,卖不掉;这几年成了气候,每到秋季,外地的车就都来了。咱们县,川道里不适宜栽苹果,那么就多栽一些独根红韭菜,也算是独辟蹊径,给农民开了一条致富道。大家想想县长说的就是有道理。于是县上决议,给川道每个乡下达一百亩的独根红韭菜任务。祁乡长的乡大部分面积在塬上,川道里也有少量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