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上访(7)

春季里那个百花香 作者:侯波


路上司机唠唠叨叨地给祁乡长讲了翠花分韭菜的事,一边讲一边不停地称赞着翠花。知道韭菜的事解决了,祁乡长的心情也逐渐好了起来,心想,看来任何事情都是车到山前必有路,运气总不会是最差的。

两人到了群山村童焕家,受到了有准备的欢迎。原来,童焕是群山村的一户老户,他兄弟三个,老三当年光景不好,招到一马姓人家当女婿去了,就剩了兄弟两个。这童焕靠务农为生,可童焕的大哥却了不得。他的大名叫马福荣,早年招工进了省城,如今在省文物厅下属的一个景点内当副总经理。兄弟俩的母亲已过世多年,父亲前一段刚去世,两兄弟一合计,在村里将父亲的丧事大办了一下。他们箍了堂子(注:为活人建墓穴),将父母合葬。马经理近年来大约有了钱了,他也不在乎这些,所有丧葬费用自己全部大包大揽,不用弟弟掏一分。这事当时在乡上引起了轰动,乡政府还给送了花圈,祁乡长还给封了一百块钱的礼。谁知这马经理又是个大孝子,埋了父亲,尽管事务缠身,但还是要坚持为父亲守孝,说起码要守过“三七”再离开,如今离他父亲去世的日子已有十多天了。

祁乡长先前其实也想到能不能做做马经理的工作,弄个项目,活动点经费什么的,只因为他知道马经理只经营具体的一个景点,也不是正职,就觉得没多大可能,也从没有对他开过口。如今,眼看到年跟前了,乡上各项支出缺那么多钱,也是病急乱投医,祁乡长刚才在黄河畔上看到风雨中斑驳得已不成样子的石马陵忽然多了个心眼,就琢磨着能不能通过省文物局弄点钱,来弥补不足——这就是他到童焕家来的真正目的。

看着祁乡长带来的酒肉菜,马经理面有难色。

马经理的司机就对祁乡长说:“我们经理正守着孝呢,这些酒菜动不得。”

祁乡长就说:“照我说,这尽孝尽在心里就行了。父母去世,你待这十多天都能感天地、泣鬼神了。县上乡上谁不知道啊?”

童焕接着说:“就是就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啊。”

这时马经理就开了腔,说:“照理说,正在尽孝是不应该,可咱们的一乡之长,也算是父母官来了,咱们总不能没人情吧?”

于是一大堆人就开始喝酒。可这喝酒就像是发动机器似的,一发动起来就停不了,双方你来我往,你敬我,我敬你,不一会就都喝得有点大了,祁乡长的舌头也有几分直了。

祁乡长就说了乡上的困境:没钱啊,还是没钱,县财政收入少,乡上入不敷出,眼看过年了,欠一大摊账还没开啊。

听到这话,马经理就笑了,说:“祁乡长,我看你是抱着金碗要饭吃啊。”

祁乡长说:“什么金碗?”

马经理含笑不语。

祁乡长揣摩着说:“你说的是不是石马陵?”

马经理哈哈笑了,说:“石马陵是明朝的,又是皇帝敕建的,可有来头了,你要把它整成文物古迹嘛,那弄点维修经费还不是简单的事?”

祁乡长当即后悔不迭地说:“先前我也想到了这个茬,只是没人牵线啊。”

这时,马经理的司机就笑了,说:“祁乡长,你这才是抱着金碗讨饭吃哩,我们经理和文物厅的领导是什么交情?他和厅长是铁哥们。”

马经理含笑不语,祁乡长听得这话大吃一惊,心想自己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当下心中自是激动,又连连倒酒,小心翼翼地说:“即使要钱,那这还得仰仗你马经理啊。”

马经理喝过了几杯酒,说:“你回头和文物所文化局他们商量一下,按文物的渠道打个报告上来,上面我给你说。”

祁乡长心中忐忑不安,又斟得一杯酒,问:“那报告打上多少钱?”

马经理说:“你的看,你的看。”

祁乡长鼓着胆说:“打个七八万行了吧?”

马经理笑了一下,不吭声,这时,司机在一旁说:“至少打上二十万,要不人家会小瞧你的。”

祁乡长一听喜在眉梢,连忙说:“好好好!”

大家又喝了一通酒,祁乡长就说:“马经理,你也不常回来,也没找过乡上办什么事,你在这地方有什么事要办的,你就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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