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轶事二则

（一）

也是凭借那三年的专业训练，肖仁福很快成为出色的高中语文老师。他表达能力强，还写得一手漂亮的板书，深受学生喜爱。几年语文教下来，不少学生都能写一手好看的“肖体”。他非常乐意这份教书职业，一心想着成为全县一流的语文老师。他的课余生活丰富，拉拉二胡，踏踏脚风琴，很是惬意。城步三中周边环境好，山水环绕，鸟语花香，放学后天色尚早，肖仁福总是邀三五同事，一起去山间水畔游走，问樵访渔，采花摘柳。

容易满足的肖仁福觉得自己挺适合教书，也就心无旁骛，准备在学校里待一辈子。不想四年后，吉首大学中文系设了个教师本科进修班，肖仁福正好符合报考条件，在同事们的鼓动下，考进了该进修班。吉首是湘西州首府，是文学大师沈从文的故乡。在文学盛行的20世纪80年代中期，到了沈从文故乡，想不热爱文学都困难。加上进修班课程几乎是三年师专学过的，肖仁福有太多空闲，不自觉地拿起笔杆，开始文学创作。这时他也没多少文学理想，无非是写着玩，没想过以后要当作家。肖仁福也不知写什么好，只是喜欢音乐，顺便胡诌了几句与音乐有关的歌词，命名为《缝纫姑娘》，往流行一时的《心声》歌刊一寄，竟然白纸黑字给发表了出来，他屁颠屁颠乐了好几天。肖仁福后来创作散文诗和短篇小说，投往《民族文学》、《湖南文学》和《百花园》，也都得到发表，让喜欢文学的同学们很是羡慕。

文学创作小有名气后，中文系老师刘文武找到肖仁福，一起创办了全校性的“边城文学社”，刘文武任命肖仁福做社长，肖仁福任命刘文武为主编。刘文武小说写得不错，后来弃笔从影，成为著名电视制片人，投拍过《雍正王朝》和《走向共和》等颇有影响的电视剧。这两人来做社长和主编，这个边城文学社自然热闹，红极一时。

（二）

1986年对于肖仁福来说是个特殊的年份，这一年中，发生了两件大事：结婚、因为结婚受到处分。

这一年肖仁福26岁，正是谈婚论嫁的年龄，准备和未婚妻结婚。肖仁福当时正在吉首大学进修，得离开学校一阵子。进修班不同于普通班，学员们都是在职中学老师，学校不怎么管，有人偷偷逃学一两个月，都不会被发现。肖仁福也学别人的样子，没向老师请假，悄悄回了家。不想他跟其他人还不完全一样，已是名声在外的边城文学社社长，格外招人耳目；加上进修班学员在职工食堂就餐，经常与老师们碰面，一连几天不见肖仁福，系里警觉起来。一追查，才知肖仁福擅自离校多时。待他办完结婚手续度了半个月蜜月回到学校，等待他的竟是一份开除学籍的通知书。这趟进修，无非为弄个本科文凭，开除学籍对中学老师身份并无大碍，肖仁福准备卷铺盖走人。还是同班学员极力劝阻，又带上烟酒，陪着去向系主任道歉，系里才将开除学籍处分改作留校察看半年。其时离毕业仅有半年，肖仁福就这样被察看到毕业，勉强拿了个本科学历证，连其他学员都有的学士学位证也被扣掉了。

多年后肖仁福已是畅销书作家，受邀回吉首大学搞讲座。听说讲座人是从前的校友，师生们纷纷赶往会场，将过道和走廊挤得水泄不通。肖仁福感动之余，想起当年挨的处分，觉得挺有意思，上场就说，要想当一个成功的作家，最好别领学位证。接着嬉嬉笑着，把当年的故事原原本本奉献给了在座师生，赢得满堂掌声。

旧事重提，倒不是肖仁福怎么在乎这本没拿到手的学位证。他知道学位证说明不了什么，能说明什么的还是实力，以及凭实力干出来的业绩。他没为当年没拿到学位证懊丧过，相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常跟夫人开玩笑，用学位证换结婚证，是件非常合算的事。对于一个靠拿版税养家糊口的作家来说，学位证什么意义也没有，结婚证却给他赢回贤惠能干的妻子和一个稳定的家。作家作家，得坐在家里码字，没有家还怎么当作家？肖仁福经常这么调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