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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民族灵魂与区域历史的重审(3)

权力那些事儿 作者:梁振华 龙其林


同时肖仁福在作品中又极少做道德评判,他对人性有着特别的宽容。他总结自己官场小说中人们对位置的追逐时,表露出一种对人性的悲悯与同情——“位置就是权力,人在机关或说官场,不追求位置又追求什么呢?官场中人追求位置没有罪过,天经地义,无可厚非。事实也只有到了一定位置上,你的官场人生才可能实现最大化,伴随位置的上升所带来的种种精神和物质的满足,倒是另外一码事。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常情常理常态,更是常识。也就是说人进了官场,不谋求位置,不是脑袋进了水,也是先天弱智。位置有大有小,有好有差,做上科长,肯定会盯住处长的位置,做到处长,自然要盯住局长的位置。哪怕是个打水扫地的工人,也想着早日转干,做上体面的科员,没谁甘心一辈子做工人,尽管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有句话说,领导也是人。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什么社会关系就会成就什么人格。官场人格就是力争上游,找个理想的好位置,位置太低太差,到了位置比你高的人面前,你的人格都会打折。”①这里我们看不到道德的说教,而是设身处地地将自己置换于被审判的位置,由此更体味出作家不忍批判背后的心情。习惯了依据道德标准来评判作家作品的读者,有时不免在阅读肖仁福的小说时流露出迷惘的神色,会顿觉内心深处的某种判断准则失效了,因而感到心理不适,产生情感的、道德的、审美的、思想的冲突。他们发现肖仁福的作品有时语言雍容典雅,有时却又非常新奇现代;有时兴奋于感官的酣畅,有时又迷惑于人物形象心灵的不规则;等等。肖仁福在1990年之后虽然依然保持着对乡土氛围和浪漫色调的刻画,但是后期官场小说的写实比重明显增加,一定程度上减少了温润柔曼的笔墨,而在白描式的刻画中捕捉人物的内心颤动。在《心腹》中,人们已经不能简单地用好坏标准来解读肖仁福的小说了。他将卡夫卡式的荒诞怪异的手法运用到现实主义的小说中,将真实的生活和人性的诡异结合在一起,显示出独特的艺术魅力。小说中的夸张、荒诞意味,其实是一种既立足生活又超越生活的真实,是一种以怪诞形式回归现实的真实。正是因为不拘泥于简单的评判,肖仁福才将机关小人物的卑微心态描摹得极为鲜明、生动,从而在当代文学的人物画廊中增添了属于杨登科的位置。

肖仁福作品中这种撕裂灵魂的动魄惊心,实际是对现实生活的一种隐喻。他在对生活于自己同一时代的人们的经历与心态的勾勒中,捕捉到了平淡中的悲剧意味。因这悲剧的习焉不察,作家才更震惊于我们文化灵魂的血腥,才更愿意将撕裂痛处的碎片让我们慢慢品味。他在底层的苦难和官场的奢靡中,似乎看到了一个民族历史轮回的宿命。无论是在临紫市还是在贵都市抑或维都市,人们尤其是官场中人的价值观念和是非标准已经被严重地扭曲。在描写这些司空见惯的人和事物的时候,肖仁福满心伤痕,感同身受着小说中每一个人物的悲戚,体味着每一个卑微生命的无奈与痛楚,他想为每一个艰难的生命刻画飞行或坠落的痕迹。肖仁福以其恣肆的才情、充沛的想象,通过对被人忽视的湘西南地域的民间与官场生活栩栩如生的描绘,来进行民族灵魂的审查与自我心灵的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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