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节风味小说与民间文化立场(6)

权力那些事儿 作者:梁振华 龙其林


《两阳镇》在肖仁福的早期小说中非常突出,它集中地展现了作家对美好人性、原始生命力、人生欲望的热烈追求和对陈腐道德规范的决绝反抗。小说描写了两阳镇上的下岗工人丁亦举和开谷酒店的荷花嫂的爱情故事:碗厂的工人丁亦举因为企业倒闭,虽然有一手书法绝活儿,却因为没有好门路留下守厂,常来谷酒店喝酒。店老板的大儿媳荷花嫂聪明贤惠,学得一手酿酒的好手艺,却命运多舛,丈夫在一次炸鱼中不幸去世。两个苦命人因为相似的境遇,产生了朦胧的感情。落寞的丁亦举,没有孔乙己的无赖与懦弱,即便没有钱酒也不白喝,每次都留下碗厂的碗作为酒钱。荷花嫂将丁亦举凿好的带有荷花图案的碗收藏起来,让它成为丁亦举的专用品。这对苦难生活中的男女并未丧失对生活的信心,仍然拥有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对感情生活的自由表达。当店老板的二儿子王老二将荷花嫂手中的碗掷于地上,丁亦举受此刺激轰然病倒时,荷花嫂不顾闲言碎语,毅然用带有荷花的碗端酒去探望重病中的丁亦举,并勇敢地表露真情。

好多日子过去了,丁亦举的病仍不见好转,竟至于昏沉不醒的程度。丁亦举娘急了,赶忙去找荷花嫂,要她退蛊。荷花嫂正在给客人上酒,见丁亦举娘匆匆而至,便迅速放下手中工夫,去柜里拿了一只碗,舀了谷酒,端在手上,走出谷酒店。好个荷花嫂,平端酒碗,步点莲花,在阳光下摆挪着柳腰丰臀,虽然形迹匆忙,平了碗沿的谷酒却平平稳稳,没分毫晃荡。越衡阳,入邵阳,一会儿就进了丁亦举的家。丁亦举床前围着不少人,见来了荷花嫂,便让开条路。荷花嫂走进床边,一手仍端着酒碗,一手去丁亦举额上摸摸,轻言细语地:

“亦举,嫂子来了。”

昏沉中的丁亦举猛然睁开眼皮。

荷花嫂双手捧上酒碗。

丁亦举一下子坐起来,用瘦削的大手接过酒碗。仍如蹲在谷酒店柜台外的青石板上喝酒一样,先抿一小口,而后把碗深深嵌进阔嘴,同时下巴一翘,脖子一仰,碗里的谷酒丝毫不剩就进了喉咙。

瞧碗底,竟然是那朵好雅的荷花!

“这碗……没、没砸烂吗?”丁亦举长长地嘘口气,眼光被那荷花牢牢黏住。

“没。”荷花嫂说,“这碗扎实得很哪。”

丁亦举的病,就这么奇怪地好了。

用两阳镇人的说法是,退蛊还须放蛊人。

荷花嫂临出门时,还回头对丁亦举说:“亦举,你肚子里有墨水,若愿意,就到衡阳去给我管理店里的账,我正缺这把手。”

两阳镇上,于是再也听不到丁亦举粗犷的卖碗声。他一甩手,将卖碗得到的钱上缴镇里,便最后一个离开碗厂,进了谷酒店。

再以后,邵阳就顺理成章做了衡阳的上门女婿,两阳镇人说。

小说中的人们虽然善良、淳朴,却并不是逆来顺受、浑浑噩噩苟活的庸人,他们有着自己的情感诉求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他们甘愿承受外在力量的压力,毅然前行在追求自由和美好人性的道路上。《 霞尾鸟 》、《 黄月亮 》、《 鲤鱼刀 》、《 杨柳岸 》等小说,也站在民间文化的立场上,表现特定地域里小人物的悲欢离合。在对草根阶层的痛苦与欢乐、沉沦与挣扎的描写中,肖仁福将个人生活经验、地域文化特色和时代背景有机地结合,在展现时代环境下的人物故事的同时,也完成了为湘西南文化写真的使命,将其中最内在的民间精神精辟地勾勒出来,具有相当大的艺术魅力和文化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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