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给我讲爱丽丝的故事。

“日本本州岛有个叫太地町的小渔村，那里的居民以捕鲸为生。海豚是鲸类，是他们主要的捕捉对象。那里风景秀丽，三面环海，鱼类资源十分丰富。每到秋天，就有成千上万的海豚聚集在太地町附近的海域。渔民们便会驾驶小船，带着长矛去猎杀。渔民们首先把海豚赶到岩石构成的凹口内，再将入口用渔网封锁，被困在里面的海豚只能任由渔民处置了。

“第二天，来自全球各地的水族馆和海洋馆便会来挑选适合表演的海豚。聪明的海豚被挑选走后，剩下的海豚渔民就会将它们杀掉，拿到鱼市上卖。他们用长矛将海豚刺伤，拉上渔船，然后用钩刀砍杀。整个海域瞬间就被血水染成红色。

“他们连有崽的母海豚也残忍杀害。海斯便是这样一头海豚。那年我们几个驯养员去太地町挑选海豚。海斯一直朝我们唧唧地叫唤，形影不离地跟着我们。后来我发现它的腹部和尾鳍有伤，估计是在渔民驱赶过程中被礁石划的。开始我们并不知道它怀孕。只觉得这头海豚特别聪明和讨人喜欢。一般我们都不会买有伤的海豚，因为这极难照料，风险很大。自然，海斯不在我们的购买范围之内。但当我们挑选好其他海豚装好箱，准备离开时，海斯突然跃起，连续在空中翻了几个筋斗，还不断朝我们叫唤，好像在说：‘我很会表演。带我走吧！带我走吧！’我们动了心，和渔民讨价还价，半买半送把海斯带了回来。

“回来后，我们仔细检查，才发现海斯怀着孩子。我们无比动容，原来它这么努力想跟我们走，是为了保住它的孩子。从此，我们对海斯照料有加。它身上的伤很快便痊愈了。几个月后，它提前生产，生下了爱丽丝。我们都非常惊喜。但爱丽丝出生几个小时后，却停止了呼吸。它是个早产儿。海斯伤心极了，拼命地用自己的吻部把爱丽丝推向水面，不断地重复这个动作。我们担心海斯会因体力衰竭而死亡，便把爱丽丝打捞上来。

“海斯更是丢魂失魄，像只没头苍蝇在池中乱窜，不断地哀叫。后来，它终于没了体力，慢慢安静了下来。我游过去抱着它，给它安慰。谁知，它自杀了，它在我怀里吸了一口气后，自动关闭鼻孔，然后，它径直沉了下去。

“爱丽丝在妈妈死后不久不知怎的却突然活了过来。这大概是爱的奇迹。爱丽丝的复活让我们十分振奋，但同时我们对海斯的死去仍感到悲伤。爱丽丝由我来养育，我几乎对它倾注了全部心血。没有养育幼崽的经验，妈妈又死了，我一直担心养不活它。但它总算活了下来。它是我见过的最聪明最顽皮的海豚。”

我看着仍在海中快乐嬉戏的爱丽丝，才知道他对它，不，对它们都倾注了那么多的爱。

“爱丽丝的妈妈海斯就埋在我们身后的这片树林里。”我不由得转头朝身后看了看。“它当时也是准备卖给一个商人的，但我争取了过来。但这次却没能争取过来。”

我默默地听着，发现他那双被海水浸润的眼睛透出湛蓝色的光。

“人类是害虫。它们那么可爱善良，我们不应该驯养它们。那次在太地町看到渔民这样猎杀海豚，我的心真如刀割。现在我经常去太地町，呼吁渔民不要杀害它们。他们都对我进行驱逐和威胁。他们很不理解我，认为他们捕猎海豚和我利用它们进行表演是一回事。确实是这样。所以我对它们的爱根本就不够纯洁。我经常这样想，拼命赚很多很多的钱，然后把全世界水族馆所有的海豚都买下来，将它们放入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