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要赶走什么似的，挥了一下手，又问：“那个孙炳南呢？他在你们那边是干啥的？”现在，他开始转到程子和身上了。

“他是伙夫。”

“伙夫？也不像。”

我的心又跳了一下。

他问的正是带头“闹事”的两个人，我想，他怕是真的要对我们“动手”了。在河西走廊，在青海西宁，马家军将被俘的红军一次活埋就是一大片，甭说收拾我们这么两个人了。但我早已横下了心，是死是活，就这一吊子；是绞是剐，决不能对他说实话。

他又问：“在那边你和他熟吗？”

“不熟。”

“真的？”

“真的。”

马成义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踱了两步，又坐回椅子上，说：“我知道，你们那边人的嘴都严，问是问不出来的。算了，我也不问了，你听我说，权当是我猜的。”说着，他又死死盯着我，“你不是文书，孙炳南也不是伙夫……你甭急着解释，听我说，凭你们在那边的人缘儿，凭你们遇事时的胆量，凭你们在那边的号召力，凭你们讲出来的那些道道，我认定你们不是文书不是伙夫；至少，都是营团一级的长官。”

马成义几乎是一口气说完了这些，之后，他盯着我问：“你说，对吗？”

我不得不佩服他的判断，但我仍然咬定说：“不对。”

马成义笑了一下，自我解嘲地说：“本来，我问你就是多余的，我知道啥都问不出来。”说着他又站了起来，继续说，“其实我心里明白就行了，问不出来的事为啥还非要问呢？甭说我一个混迹沙场多年的赳赳武夫了，就连刚来的女人都能看出你们的身份。”

韩江雪？

大概马成义看到了我目光中闪过的疑问，便说：“我是指我的三太太。”

我又不知怎样作答了……

马成义接着说：“昨天你跟马营长发生的事，三太太已经跟我说了。”

我一怔：“她怎么知道的？”

马成义说：“你们争吵的时候，她就站在你背后的台阶上，你们说的那些话她都听到了。”说到这里，他又站定，看着我的眼睛，说，“而且，对你们争论的事，她还有她自己的看法。”

我不由问了一句：“她有什么看法？”

马成义说：“除了上面说的，对你们的身份产生怀疑外，她觉得理在你们这边。”

我提着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

“好了，今天就说这些。”马成义最后说。

就在我要走的时候，他又叫住了我：“张角，你再停一下。”

我停住了脚步，不解地望着他。

他说：“明天，我要发布个命令，怕你感到突然，先跟你说一声，我要提拔你一下。”

我又吃了一惊：“……”

“发布你当一连一排排长。”说到这里，马成义也不等我回话，说了声“好了，你走吧”就进了里屋。

今天，一连串的意外。

要让我当排长？我不明白马成义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走出上房的时候，看见一身风尘的韩江雪和翠娥正从门外走进院子。看见我，韩江雪先是一怔，接着脸微微红了一下，然后摘掉右手上戴的白手套，伸出手来，礼貌地和我握了一下手，说：“你好，我叫韩江雪。”

“我叫……张角。”说这话时，我迟疑了一下。

她客气地向我点了一下头，做个让路的姿势。我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