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驻地以后我才得知，就在我被传令兵带着去见马成义时，程子和又在秘密策划着另一场“事变”。我前脚刚一走，程子和后脚就找到齐闯，懊恼地说他犯了个大错误。齐闯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程子和就给他讲我被马成义叫走了。齐闯听了也纳闷，左想右想也想不明白旅长找一个普通士兵干什么。程子和就给他分析了这段时间以来，我们两家发生的几件大事，得出了马成义这家伙找我去准没有好事的结论。齐闯一听，觉得很有道理。程子和沮丧地说当初如果他坚持一下，和我一起去见马成义就好了。齐闯说去两个人有什么用，还不是多搭上一个——齐闯这话跟我当时说的一样——要去全营都去。程子和说他正想这个问题。齐闯说都到什么时候了，还想？再想黄瓜菜都凉了，要动作得抓紧。说着还把他那支破德国造枪上的子弹拿出来，在裤腿上蹭了蹭。程子和说行，立即行动。接着二人又仔细商量了一下行动的具体方案。正要分头去通知人，我回来了。

看见我毫发未损地回来，程子和和齐闯都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我，发了一阵愣，然后又从头到脚把我看了一遍，这才赶紧问：“见着马成义了？”

“见着了。”

“这家伙找你干什么？”

“给我升官。”

二人都瞪大了眼睛：“什么……你说什么？”

我又说了一遍：“马成义要给我升官。”

二人终于听明白了。听明白了之后他们非但不惊讶，还“嘿嘿”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他们不相信我的话，以为我是在开玩笑。你想想，给马成义找了那么多麻烦，添了那么多堵，不收拾你算是便宜你，还给你升官，谁信？再说，在马家军里让红军俘虏当官，谁听说过？谁信？

见他们还在笑，我又很认真地对他们说这是真的，马成义要让我当排长，明天一大早就宣布。

见我说得有鼻子有眼，二人不笑了，互相看看，问我：“真的？”

我说：“真的。”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

接下来，我们三个又围绕着马成义为什么要让我当排长、我该不该当这个排长，分析、争论了好半天。程子和说马成义的目的很明确，看我说话有鼓动力、有号召性，想给个小官儿收买我，并表态坚决不能当这个排长。齐闯说马成义想收买我只是一厢情愿，我能不能被收买关键还在我。他说他不信共产党员那么好被收买，一个红军的团级干部被一个小排长的帽子就压倒了？他倒是明确主张应该干。理由是现在咱们在人家手下，处于任人摆布的地位，如果有个掌权的，就等于在他的权力层面上砸进去一个楔子。遗憾的是只给个排长，官儿太小。我的分析则是，马成义这样做，不像是想收买我。理由是，他已经猜到我在“那边”至少是个营团级（尽管我没有承认），那么他要想，给我个小排长能达到收买的目的吗？更重要的是，以我几次当众对他们的那种不恭顺态度，马成义是不会对我动“收买”这个念头的。由此推断得出的结论是，他给我这个小官，是一种姿态，是一种表示愿意真心和我们合作的姿态。如果把他估计得再好一些，则可能是想利用我们的某些东西，来影响他的部队。因为他对我说过，他的三太太说，我和马步旗营长争论，理在我这边。分析以上情况，我认为，马成义的这个动作可以看作是一个积极的动作，友好的动作，我应该当这个排长……

这样分析来研究去，我们三个最终取得了一致意见：不管马成义的动机如何，排长先当上，走一步看一步；在“长官”群里，有个说话的总比没有强，虽然“官儿”小了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