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闯这小子对我有了看法。

最先知道他对我有看法，是从程子和嘴里听来的。那是营长马步旗找我谈话的五六天后。

马步旗和我谈话的第二天，我们就离开了安定城。行军时，我和程子和两个经常走在一起，为的是在突然发生变故的情况下，便于商量对策。在快到陇西的路上，程子和对我说，以后和马家军的军官接触时当心点儿，不要太频繁了，不要太密切了。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我大概想了想，最近几天，马步旗确实找过我几次。自从那晚谈话之后，在他眼中，我已经成了他无话不谈的朋友，遇到一点儿什么事情都要来和我念叼念叼，甚至连对我们连连长马猴儿的一些不满，也来对我说。但说来说去，最后总要落到他“老婆”身上：问我在“那边”时见没见过她，听没听她唱过歌；说她长得多么多么漂亮，一会儿说像牡丹，一会儿说像腊梅，一会儿又说像百合；说她识文断字，在他们整个青海绝找不到第二个；说她深明大义，以前他以为只有戏文上才有那样的人，想不到就站在自己身边……；最后，又落到自己身上，说到前线要好好跟日本人打哩，把狗日的赶到大海里去喂鱼喂鳖喂王八，不能让人家陈玫白等呢——翻来覆去就这些。

除了马步旗找过我几次之外，旅长马成义也找过一次，马成义找我去是为了让我给骑兵三营上课的事。三营的兵都是从西宁及附近几个县城里临时抓来的，三教九流，干啥的都有，没有什么文化。马成义听说我当过文书（我心里明白，他只是表面上相信我是文书，心里还是认定我在“那边”是个官儿），就想让我在部队驻下来的时候，给三营上上文化课。照他的话说：“教他们识几个字，起码把自己的名字认下；给他们讲点儿世间的道理，不然，他们就知道搓澡跑堂儿，哪懂打日本的事……”

我想了想，就这些。

程子和说那话是什么意思呢？

见我没有说话，程子和又说：“有人都对你有意见了。”

“哦……”我停住脚步，看着他。

“齐闯。”他说，“快走，后面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