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马成义阴郁地笑了笑，说：“韩掌柜，西宁城里，像你们这样的字号都朝不保夕，谁还有心思往下做哩？你的东西虽贱，有哪个敢买呢？”

韩江雪父亲一听，更焦急了：“那我欠的那些债就没法给人还了？”

马成义不以为然地说：“你们都成这样子了，还提啥还债呢，还能逼死你不成？”

韩江雪父亲说：“如果能还清债务，我宁可用死来换！”

马成义听罢，怔了半天，说：“那倒不必，我想，眼下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马成义说：“我和马主席（指青海省主席马麟）能说上话，我找找他们，看能不能让他们把你的东西收下。”

韩江雪父亲听罢摇了摇头，说：“不，不能，我宁肯把那些东西烧了也不卖给他们。他吃了你，你还得给他磕头，让我往后咋在西宁城里走？”

马成义低着头想了想，说：“也是。韩掌柜，你甭急，咱再想想别的办法。”

之后两人就避开了这个话题。但当马成义告辞的时候，韩江雪父亲又叫住了他，说：“马团长，我想通了，求你在他们面前通融一下，看能不能贱价把那些东西收下，都收下。我现在急着用钱还账，我不能为了脸面坑人。坑了人，我照样没法子在西宁城里走。”

第二天，马成义就来回话，说他们心太黑，好说歹说，协和商栈才同意再压价一成，收下那些货物。韩掌柜一咬牙，说：“罢！罢！就这样！”

韩家把全部积货贱卖给协和商号后，又把制革厂厂房的商号铺面房低价卖给了马家。还完全部债务后，韩家的全部家当就剩下西门里的一座小院。

韩江雪的父亲在处置完这些事务后，对马成义说：“还清债务，心里轻松了一截，我这辈子不亏人了，不欠人了！却还有一个牵挂。”

马成义笑一下，说：“你无病无疾，往后就是日子清淡些，说啥牵挂不牵挂的？”

韩江雪父亲说：“年过花甲，如风中残烛，谁知道哪会儿灭呢！”说到这里，他看着马成义说，“马团长，经过这两年世事变故，我已把啥都看透了。现在只有一个牵挂无时不在撕心揪肺，那就是我的女儿。”

“哦，你们家的那个小文虫？见过见过。”马成义突然问，“她妈都过世了，咋还不见她回来？”

“我发过电报，恐怕正在路上呢。”停了一下，韩江雪父亲又看着马成义说，“马团长，江雪要是个男娃娃，我也许不会这么操心。眼下世事混乱，她从小又是娇惯下的，我只怕她在世上吃苦。”

马成义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