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说我当然知道，我就是从日本回来的。但是想了想没有说，那样说一定会引起众怒。我只好苦笑，心想，关于日本人喝狼奶的话题，还是放到以后再慢慢开导吧。不过有一点我是认同的，不管他们是不是吃狼奶长大的，就凭着他们明火执仗地跑到中国来烧杀掠抢，确实透着狼味儿。

第三天晚上，我正在三营给大家讲战斗纪律，这是马成义特意安排的。他说，经他观察，我们这边的纪律确实比他们好，所以每到一个新地方，围着我们步兵营转的老百姓总比那几个骑兵营的多。他说离开青海，到了一个生地方，没有纪律，弄不好到时候日本人来了，连个给你报信的都没有，那就惨了！看来，我一直在强调的‘影响’已经在这位旅长大人身上产生了一定作用。讲到一半时，执勤哨兵突然跑了进来，慌里慌张地对三营长说：“营长，不好，出事了！”

三营长问：“啥事？”

哨兵说：“有人刺杀旅长！”

三营长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我的脑子也“嗡”地一下大了，马上联想到了一个人——总在埋头擦枪的齐闯。这时我忽然回想起来，刚才，就在哨兵进来报告旅长遇刺消息的前四五分钟，我正讲着课，曾听到过两声枪响。当时我并没有在意。枪走火、用枪打野牲，甚至军官们只是为了发泄兴奋或愤怒朝天放枪，这类事，在马家军中几乎天天都有。现在我才终于明白那枪声是怎么回事了。但愿不是齐闯这家伙……

三营长头上冒了一层冷汗，张着嘴愣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问：“旅长死了？”

“没有。”

“伤了？”

“没有。”

“刺客是谁？”

“听说是他的卫兵。”

“卫兵？”

“听说是新来的。”

果然……

我也冒出一身冷汗。

我马上赶回了我们步兵营——像以往行军住宿一样，旅长一家跟步兵营住在一起。还没走到驻地，远远地就看见在旅长住的那个大宅子的周围，突然增加了许多哨兵，密密麻麻一片，有的还骑着马，来来回回巡视。

回到营里，我发现士兵们脸上带着各种各样的表情：诧异，惊奇，兴奋，沮丧……。营长马步旗倒背着手，蹙着眉，不停地在那巴掌大的地方走来走去。连长马猴儿这时候倒是显得很活跃，不停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像要找谁交流什么似的。

程子和迎上我，神色沉重地说：“坏事了！”

我说：“我知道了。”

程子和说：“这家伙怎么能这么干呢！事先怎么没有一点儿征兆？”

我没有说话。

程子和说：“一会儿舍着性命救旅长太太，一会儿又去杀旅长；一阵左一阵右，一阵太阳一阵雷雨，这家伙怎么想的？”

“是的，这家伙……”沉默了一会儿，我问，“齐闯眼下人呢？”

程子和看了一眼马成义住的宅子，说：“不清楚，咱们的人一个都不让接近。”过了一会儿，他又说，“这回怕是过不去了。”

我同意程子和的看法：“看来确实是有点儿麻烦了。”

确实像程子和说的，齐闯刺杀马成义旅长，事先没有任何征兆。整整一天，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