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齐闯跟着马成义在一营、二营待了半天。马成义检查了两个营的鞍具，在二营，发现了十几个损坏的马鞍，还把二营长狠狠训斥了一顿；接着集合全营，训了一顿话，说前线不比家门口到处都有马，有马就有马鞍具，那边全是农户，鞍具坏了，想抢你都没地方抢。马成义命令各营各连在到达天水前，再把自己的马、鞍具好好检查一遍，缺的，要想办法补上；坏的，要赶紧修好。再发现毛病，当官的降级，当兵的扣饷。他说谁不信就试试。中午马成义没回宅子，在二营吃的饭。下午，到骑兵三营，正赶上三营练马上射击，他看了一阵，气得脸色铁青，这算什么骑兵！有的骑在马上光绕着场子转圈儿，不敢放枪；有的一支只手拉着马缰绳，一只手端枪，没等扣扳机，枪口已经垂下了；有的好容易两只手战战兢兢端起了枪，却驾不住马，马一跑，身子直趔趄，等到用手去抓缰绳，枪也掉了下来……。马成义站了半个钟头，甭说射击的准确率了，响声也才听了七八次。

他问站在一旁的三营长：“尕营长，这就是你的兵？”

三营长乌黑着脸说：“旅长，没办法，人手太瓤。你想，都是澡堂子的、饭馆子的、修车轱辘修伞的……”

“我知道！”马成义吼了一声，打断三营长，说，“从出来到现在，快两个月了，是个月子娃，也该调教出来了，甭说一群五尺汉子！”

三营长乌黑着脸，不敢说话。

接着，马成义指挥三营沿着操场的两边，排成长长的队伍，讲了马上射击的要领，亲自做了一番示范。最后，扬鞭催马，用手枪对着麦草扎的靶子，连发三枪，枪枪命中，引来一阵叫好声和鼓掌声。

马成义收住马，喘一口气，对三营官兵大声说道：“弟兄们！你们给我拍巴掌没用，啥时候我能给你们拍巴掌就好了！像你们这样，都两个月了，还是这样子，缰不敢松、枪不敢放，到了前线，不等你们收拾日本鬼子，日本鬼子早把你们收拾了！我也知道，你们从来没有骑过马，没有摸过枪，但是自打在西宁穿上这身衣服，骑上你们屁股下面这匹马，你们就是一名骑兵了！骑兵，你们懂吗？吃狼奶的日本鬼子等着你们去用枪扫、用马踏呢，你们这样能行吗……”

训了一顿话，要离开的时候，马成义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看了一眼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齐闯，问：“刚才我打的是短枪，你敢给他们示范一下长枪吗？”

齐闯怔了一下，说：“我没有枪。”

马成义看一眼他身上背着的破德国造，说：“那不是枪吗？”

“这枪太老，又没子弹。”齐闯隐瞒了那三发子弹，为刺杀马成义打下了伏笔。不知当时有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慌乱。我想，当时他肯定有过短暂的慌乱，如果他打出自己那三发子弹，那他的刺杀计划就要落空；而他又必须在极短的时间里对马成义突然提出的要求迅速作出反应。隐瞒要冒极大的危险，因为很多人都知道他有三发子弹，好在当时是在骑兵三营，那里认识他的人不多。他这样回答，是一着险棋。我想他一定捏着一把汗。

听说齐闯没有子弹，马成义就近指着一个胡子拉碴的骑兵，说：“把你的马和枪借给他用一下。”齐闯跟着马成义到三营来的时候，他们都没有骑马，刚才马成义做示范，骑的是三营长的马。

齐闯从那个骑兵手里接过马缰，抓起枪，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就飞一般地跑了起来。绕着场子跑了两圈，在离靶子最远的地方，齐闯双手端枪，“砰砰砰”三声脆响，麦草靶连着栽倒了三个。

全场又爆发出一阵掌声、喝彩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