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梅瑞说，讲起来我做国贸，收入可以，但私人公司，米就更多，我想跟私人老板合作。沪生说，我有个老朋友，做非洲百货。梅瑞说，叫啥名字。沪生说，阿宝。梅瑞敲一记沪生说，原来宝总呀，大名鼎鼎，经常来公司，跟汪小姐做业务。沪生不响。梅瑞说，我开始以为，宝总跟汪小姐有情况。沪生说，谈恋爱。梅瑞说，汪小姐有老公了。沪生说，这就是一般关系，几十年老朋友，阿宝是至真男人，我可以介绍。梅瑞双颊一红说，汪小姐不开心的。沪生说，下个礼拜请客。到了这天，两个人走进梅龙镇酒家。梅瑞一身套装，香港中环新品，三围标准，裁剪得当，头发新做，韵味十足，坐了一刻，拿出化妆镜照几次。沪生说，跟我的赤膊弟兄碰头，梅瑞就是穿汗衫拖鞋来，阿宝照样笑眯眯。梅瑞说，要我穿拖鞋，瞎三话四，我要正装的。讲到此刻，阿宝来了。大家寒暄一番。阿宝说，梅小姐既然是沪生朋友，就是我朋友，生意上面，尽管联系。梅瑞笑一笑说，宝总，认不出我了。阿宝不响。梅瑞说，我是汪小姐同事呀。阿宝说，啊呀，对不起，对不起。这一顿饭，三个人相谈甚欢。

私人公司做外贸，当时全靠国贸公司许可证，无论出口商品几等几样，必走这道程序。有一日，阿宝跟汪小姐打电话说，对不起汪小姐，有位大领导发了条头，我以后的业务单子，要让梅瑞做，跟梅瑞联络，其中道理，汪小姐懂的，抱歉了。汪小姐不响。阿宝说，只能如此，不必怪梅瑞，是大领导的意思，理解我。汪小姐说，我无所谓，广东人讲了，生意大家做。阿宝说，不好意思。汪小姐说，大领导是啥人。阿宝说，不开心了。汪小姐说，我无所谓。阿宝挂了电话，心里晓得，汪小姐是有所谓，请过几次饭，每次提到老公宏生，有种种不满，阿宝装聋作哑。与国贸打交道，借壳生蛋，事后付汪小姐康密逊，不牵涉感情。因此，汪小姐只能理解万岁。如果两人有一丝暧昧，一作二嗲，肯定麻烦不断。

就此，阿宝到公司，照样与汪小姐打招呼，跟梅瑞谈业务，相当和顺。梅瑞高兴，在沪生面前，难免经常讲阿宝。春天到了，梅瑞与沪生，约阿宝到西郊公园看了樱花，吃一顿夜饭。两男一女，灯下谈谈，窗外落雨，案前酒浓，印象深刻。

一个月后，沪生与梅瑞约会。梅瑞踱出美丽园的公司大门，恹恹不欢。两个人走到静安寺，梅瑞说，想回去了。沪生说，感冒了。梅瑞说，两个人的关系，还是告个段落吧。沪生说，准备跟北四川路男朋友结婚了。梅瑞摇手说，我想静一静。沪生不响。梅瑞说，我就做沪生的妹妹，可以吧。沪生说，可以。梅瑞说，妹妹对哥哥，可以讲一点想法吧。沪生说，可以。梅瑞说，最近我总跟姆妈吵，姆妈觉得，沪生缺房子，父母有文革严重问题。沪生说，我懂的。梅瑞说，不好意思。沪生不响。梅瑞说，其实，我崇拜一个男人。沪生说，我懂了。梅瑞说，这个男人，绕不过去了。沪生说，我明白。梅瑞说，是啥人。沪生说，阿宝。梅瑞说，第一次见宝总，我身上出汗了，每趟看到宝总，就会出汗，一直这副样子，不想再瞒了。沪生说，应该讲出来。梅瑞说，宝总对我，有啥议论吧。沪生说，如果听到，会讲的。梅瑞怅然说，宝总根本不睬我。沪生说，阿宝只做外贸。梅瑞说，宝总以前，谈过几个女朋友。沪生说，一言难尽。梅瑞说，如果宝总对我有想法，沪生要通知我。沪生说，一定。梅瑞说，我现在，只想晓得宝总的心思。梅瑞讲到此地，落了两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