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各自回房。康总靠到床上说，老天有眼，否则，就闯穷祸了。宏庆说，为啥。康总说，摸牌，脑子有吧，我跟梅小姐住，无所谓。如果是跟宏生老婆汪小姐住，我明早哪能办。宏庆说，啥意思。康总说，讲得清吧，我就是再三声明，我是打地铺，汪小姐也证明，两人一夜无事，宏庆会相信吧。从此后，宏庆一直要想，要思考，永远想不明白这夜的情况，两个人，是做了，还是其他，这夜永远是空白。同样的，如果宏庆跟梅瑞一个房间，老婆大人会相信清白吧，再好的夫妻，也要乱想，夫妻之间，这种事体不如朋友，永远不相信对方。宏庆不响。康总说，朋友也就做不才成了，这一夜，永远是谜了。宏庆说，放心好了，如果摸到这种牌，我肯定是横胡。康总说，讲得好听。宏庆不响。此刻隔壁房间，是一张旧式大床，汪小姐钻进帐帏深处，梅瑞解开纽扣，慢慢缩进土布被里。汪小姐说，简直像房子。难怪旧社会三妻四妾，床不宽肆，夜生活哪能过。梅瑞说，大房二房，应该是分开的。汪小姐说，这顶帐子里，有过多少男女，做过多少坏事体。瑞说，不要讲了，我觉得龌龊了。汪小姐说，左拥右抱，左右逢源。梅瑞浑身一抖说，不要吓我，寒毛竖起来了，不要讲了。汪小姐说，真是可惜，阿宝这次不来。梅瑞不响。汪小姐说，阿宝是不错的。梅瑞说，真要我讲，康总更有风度，只是不晓得，康总跟康太太的关系如何。汪小姐说，康太漂亮温柔，两人情投意合，一辈子像情人，康总不可能有外遇。梅瑞不响。汪小姐说，阿宝为啥不结婚。梅瑞说，我不了解。汪小姐说，是心思太深。梅瑞不响。汪小姐说，阿宝对女人，真是好，女人落座，扶定椅背，女人起身，相帮穿大衣。梅瑞冷漠说，我觉得，宝总只是一般的生意人，康总，要随和多了。汪小姐不响。两个女人各怀心思。此刻，老床老帐，层层叠叠褶皱，逐渐变深变重，逐渐模糊。

改日回上海，大家就散了。当夜，汪小姐对宏庆说，这个梅瑞，已经不对了，一开口就是康总。宏庆说，谈到自家老公吧。汪小姐说，闷声不响，一字不提。宏庆说，是有一种女人，从来不谈老公。汪小姐说，我也不谈，现在当然要谈吃谈穿，但是女人一开口，只谈理想，谈情调，谈巴黎，谈吃茶，是十三点。一开口谈小囡，奶瓶，尿布，标准十三点。开口就是老公长，老公短，是妖怪。宏庆说，为啥。汪小姐说，这好像别人全部是洋盘，全部独守空房，是石女，输卵管堵塞。宏庆缩进被头，伸手一拉说，老公长老公短这句，少讲，男人听见，要吃豆腐的。汪小姐腰一扭说，拉我做啥。宏庆说，天不早了呀。汪小姐说，还动啥呢，每天夜里写空头支票，有意思吧。